夜隨天靜靜的看著她的眼睛，半天不說話。

他其實是很想抱一抱她，他總覺得在這一刻，自己與她之間生出一道溝壑，正以迅雷之勢擴大成鴻溝，卻無法以人力填平。

他沉思許久，問出早想問她的一個問題，“若有朝一日，我與他站在對立面上你會怎樣？”

宛墨苦笑道：“今日以前，你們不也已經是對立了嗎？”

他目光堅定，似乎執著的非要問出一個答案來，“若非得一死一生呢？”

宛墨看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怔了一怔，調整了一番呼吸，道：“我希望你們誰都活著，不管怎么樣，這世上的紅色已經夠多了，若是戰事再起……”

夜隨天搖頭打斷她的話，他要聽得不是這些，“宛墨你不需要說這些，你的惻隱之心我比誰都清楚，我只想問，若是我死在他手里你會如何、他死在我手里你又如何？”

她早就覺得，這個問題自己遲早有一日要面對。

低頭沉凝片刻，她深吸一口氣，抬頭竟笑了笑，輕描淡寫道：“等著你說的真的發生了，我會告訴你的。”

說罷，她提步與往前走，卻被他力道輕柔的拉住手臂轉過身來，無奈之下，又一次與他對視。

他沉吟道：“我不信冥殿輪回，死就是死，你現在不告訴我，我若死了，你還能怎么告訴我？”

宛墨這一刻卻出奇的坦然，這時她忽而明白，原來有些事情，該知道答案之時，攔都攔不住。

她微微一笑，溫柔而真心，“你放心，我會告訴你。”

盛京，平沙王府。

夜，仍還是風平浪靜的樣子。

商楚城獨自一人呆在書房里，手里拿著一只雕琢精細的紫檀木匣，似乎已看了一個甲子的長短。

忽而，窗外風影一動，待他定睛看時，窗格輕移，賀醉已穩穩當當站在自己眼前。

商楚城不必抬頭也知道是他，一時不由苦笑道：“你進出如入無人之境，我真是不知道該恨自己府中侍衛無能，還是該欣慰自己交朋友的眼光不錯。”

賀醉在書房里輕巧的踱著步子，他的步子很輕，自然與他頂尖的輕功分不開關系，他一一歷數道：“你已在潼關以北安排了五個月，南至華亭都有你的軍隊，你若有奪嫡之心，此刻已到了一鼓作氣之時。”

這本該是很嚴肅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卻總能給人一種醉話的意味。

再拖下去，軍心會渙散，這點商楚城很明白，可這一刻他竟沒有說話。

賀醉雙臂環在胸前，佯作一番思考，試探道：“除非……你的決定已經動搖了？”

他握著檀木匣子的手指突然一緊。

決定，不，這對他來說早已不是一個決定，而是使命，人活一世，這就是他活著的意義。

他深吸一口氣，抬眼認真的看著眼前這個不知是醒是醉的男子，道：“醉，請你赴一趟金陵。”

相識多年，他從沒求過他什么。

賀醉卻知道他想說什么，對此他只是一笑，“你要我帶什么話給她？”

帶什么話給她，這實在太難說，太不好說。

他心里有千言萬語，卻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