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江山如畫。她側(cè)身掌開半副簾子，空色尚是清明，卻不知水浸碧天何處斷？

宛墨收回手來，面帶笑意，“小女出身卑賤，不過供看客歡喜罷了，這些事情實(shí)在不是小女能說上什么的。”

商漠印愣了一下，斂了斂神色道：“在朕眼里，可是從未把你當(dāng)成……”

未等他說完，宛墨便從容含笑打斷他的話，“陛下是天之驕子，自然不該把小女當(dāng)成什么，金陵風(fēng)光雖盛，然終就比不得盛京王氣天照、一國帝都，陛下身系家國，也應(yīng)當(dāng)早些正位帝宮，理政聽朝?！?

商漠印容顏一凜，透出一抹涼意，“你是在下逐客令？”

“逐客令？”宛墨故作一片驚訝之情，輕笑了兩聲，接著道：“陛下又在說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您才是天下之主，哪有逐客這個說法？更何況這金陵是平沙殿下的封地，區(qū)區(qū)下女，怎敢同九五之尊下什么逐客令?！?

都說風(fēng)塵女子可堪青衣花旦，如今他瞧得一清二楚。

“那日朕在碧落臺上初見你，你也是這樣一張利嘴，說的四弟無言以對?！彼⑽⒂行澣唬劾飬s閃過一絲落寞，苦笑一聲道：“可惜卻是為了夜大元帥。”

宛墨冷靜如初，心頭卻微微一顫，“陛下記錯了，小女為的是天下蒼生，這不就是陛下一心所為嗎？天下之人，合該群起而效仿?！?

“宛……”他叫出這一個字來，卻突然停住，半晌再開口，像是轉(zhuǎn)了另一番心性，叫出一個在心里或者已經(jīng)喚過無數(shù)次的名字，“宛墨，朕心里掛念著盛京、掛念著類霄、掛念著母后、掛念著朝廷，但幾番夢回，卻總不舍得離開金陵，聰明如你，不會不知道朕為的是什么?！?

她暗暗凝了一口氣，抬起頭與他的俊朗眉目對視起來，用清淡的語氣說道：“那皇上是否明白，江山國祚是個什么重量呢？”

他哼笑一聲，眼中情緒竟有些讀不出來，“你好像比朕更懂?！?

宛墨纏著手帕的手指一頓，臉上綻開一抹笑，無心之下，已是璀璨奪目，“陛下如此說，是存心想治小女的罪了。”

商漠印笑了笑，問道：“那你有何話說？”

她搖搖頭，語帶昂然，眉眼含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小女無話可說?！?

話說到這里，她無話可說，而他亦無言相對。

車駕回城時天色已暮，雨也小了不少，已不像先前那樣傾盆瓢潑，皇上吩咐了四王手下將宛墨、凝衫好生送回流鶯船去，夜隨天與南宮畫也告辭回了將府，一切，看似風(fēng)平浪靜。

夢華榭上歌舞歡鬧，正是熱絡(luò)，老鴇子一身花枝招展，倚欄跟著客官打情罵俏，臺子上綠鬢姑娘懷抱琵琶，昂揚(yáng)唱著一支《喜遷鶯》，脂粉味飄散的到處都是，什么三教九流都齊聚一堂，不甚闊朗的一處風(fēng)塵場上卻映遍世間百態(tài)。

宛墨看罷，胃里忽而起了一陣惡心，悻悻然掉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