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幾日，良娣給公主下跪的消息在宮里已經人盡皆知，到哪都是一片嘩然和竊竊私語，良辰一走過去，便作鳥獸魚蟲飛散。

良辰心中忿忿，實在是不甘。姜姒這么一鬧，讓良娣聲望掃地，丟了面子失了尊嚴，更加確定了良娣不討太子喜歡的事實，讓太子的其他侍妾看了笑話，對戚南枝的議論更是張揚。

這點戚南枝也是明白的，可是她卻無動于衷，良辰憂心的望著前頭的戚南枝。

今日她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悠閑的漫步在宮中，不知不覺走到了北宮門的銅武臺，她站在廊上，看著臺下一片空地上正在操練的士兵。八十一排，七十一列，清一色黑紅兵甲，剛強眉目，揮舞長矛，整齊有力地直刺天空，銳利逼人。百千男兒站在這大片空地上，氣勢恢宏，雄壯的口號在銅墻鐵壁間陣陣回響，激蕩人心。她凝神欣賞著，這就是男子氣概。與女人的陰柔嬌美不同，這種氣魄無形卻有力，如同旭日陽剛，年輕活力的身體中流著滾燙的血液。無數股熱情匯在一起成了不息的生命。

“但愿下輩子我是個男人，我寧愿放棄功名利祿，上陣殺敵，拋顱灑血，也好過在安逸中不識人間滋味?！逼菽现ν旅娴膲验?，由衷的感嘆。

“好志向。”答話的不是良辰，這個男人的聲音帶著幾許贊賞，突兀在戚南枝身后響起，她驚異回頭。良辰趕忙向這個男人行禮：“大皇子?！?

那個男人點一點頭，免了良辰的禮，又微笑著轉視戚南枝：“看不出來良娣有這樣難得的想法?！?

“讓大皇子見笑?！逼菽现Πl現他身上穿著盔甲，與訓練用的兵甲不同，這件盔甲明顯要重許多，左護肩上刻著彰顯皇族的紫金花紋路，只是有點蒙塵，所以看上去模模糊糊，他那雙很像李上卿的雙眼也布滿疲憊，所以看上去比李上卿的溫婉許多。戰場上的人，眼神不都該是銳利的么？

“大皇子剛從境外回來，”戚南枝開口，“長途跋涉很勞累吧?！?

“嗯?！崩钚l池淡淡應聲，看著臺下的士兵，感受著他早已熟悉的蕭宏士氣，“為什么下輩子要成為男人呢。”

“嗯？”意識到這是在問她，戚南枝也隨之望向臺下，“我從小就羨慕男孩，因為他們的力氣大，可以打架，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東西?！?

“就為了這個？”李衛池有些好笑的看著她，“按你現在的地位，不是也可以么？”

他剛回來，只知道她是良娣，卻不清楚她在宮里的處境，何況他認為，女人借著男人得到權利勢力，不費吹灰之力，更容易得到想要的，尤其是宮里的女人。

“做宮里的女人會很累，”戚南枝輕笑著搖頭，在他看來，這笑容有幾分無奈，“以后，會更累。”

“所以你想做男人？”他在塞外長大，不懂得宮中的女人是如何為上位爭奪，而今他也明白了幾分，與別的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是很幸苦的?！皯饒錾系哪腥诉^了今日或許就沒有明日，在戰爭中活下來的也帶著一身傷疤，生死天注定，這樣的日子有什么好?！?

“錯了。男人最英勇的時候是在沙場上，不畏生死討伐敵人，我羨慕這種義無反顧，羨慕他們所感到的痛與炙熱，哪怕是血流成河。”戚南枝移開目光，“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塞外的煙云大漠不同于宮中的亭臺樓閣，那種磅礴氣勢你也是感受得到的吧?！?

李衛池想起自己第一次帶兵駐守塞外，在看到大漠孤煙，浩浩蕩蕩的黃沙烈日，盡管沒有驚濤巨浪，少年的他第一次感到了何為渺滄海之一粟。

“你去過塞外？”李衛池見她如此清楚這種感受，不由問。

“沒去過，我自小在江南長大?！?

一個江南的女子竟如此向往大漠，這讓他感到驚奇。

“將軍，”一名太監跑過來，向兩人行了禮，“皇上傳召將軍去御書房覲見?！?

不得不結束這段對話了，李衛池朝那名太監點了點頭，對戚南枝微笑：“還有機會的話，我想再和良娣好好聊聊?！?

良辰望著他走去的背影，輕聲道：“良娣還是不要和大皇子有交集較好，太子與大皇子不是很合?！?

“拋開這些，”戚南枝喃喃，“他或許也是可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