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月如那回去時已是深夜，乘興而去盡興而歸。李衛(wèi)池用職權(quán)偷偷將戚南枝帶進(jìn)宮門，這樣就沒人知道戚良娣今晚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要明白后妃私自出宮可是大忌，更何況還去了窯子喝了胡酒。

溜進(jìn)扶搖殿，換回了衣服，戚南枝戴上那只血玉鐲子，對李衛(wèi)池告辭，先行回長思殿。

穿過宮廊，走過回今橋，長思殿的牌匾在夜里凝望著她歸來的身影。

“良辰，打水，我要沐浴。”她解開披風(fēng)的系帶，那件銀裘披風(fēng)如落葉般掉落在外殿干凈的地面上。她走進(jìn)內(nèi)殿，脫去外衫，抽掉腰帶，只留一件薄薄的里衣。坐在梳妝鏡前，卸下發(fā)上的頭釵，多千青絲披落肩頭。銅鏡中她的面頰爬上霞色，今晚一時高興，不知不覺喝了好多果子酒，此時腦袋暈乎乎的。方才走入殿內(nèi)，明明是踩在冰涼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卻覺得腳下每步都軟綿綿的，看來真是喝多了，喝醉了。她搖搖腦袋，身上有些發(fā)熱。良辰怎么這么慢，到現(xiàn)在也沒個應(yīng)聲？

“你去哪了？”冷到極點(diǎn)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冒出，戚南枝嚇了一跳，通過鏡子看見自己身后站著的人。云底青靴，熨紋蟒袍，朱玉佩帶，攢金胸扣，淡淡的龍涎香，李上卿面色不善的立在內(nèi)殿，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一股冷氣。

戚南枝顧不得此時衣衫不整，忙起身行禮。

李上卿冷哼一聲，繼續(xù)剛才的問題：“深夜歸來，敢問良娣這是去哪了？”

“……丞相府。”戚南枝面無懼色。

李上卿望著她，突然向她的唇畔湊近。戚南枝只覺得龍涎香的味道突然變得強(qiáng)烈，再一眨眼，那張“我很不爽”的臉近在咫尺。再眨眨眼，他又回到原位。

李上卿揚(yáng)眉：“看來良娣在丞相府玩的實(shí)在歡暢，不然怎么會喝了那么多酒，而且還是極醇的胡酒？”

戚南枝不知該如何作答，李上卿的造訪是她意料之外。

“……還不打算說實(shí)話么？”李上卿看著她，揚(yáng)起唇角，戲謔地說，“方才差人去丞相府找你，丞相府的管家說你不在。私自出宮再加上言而不實(shí)，你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可以降你的罪，讓你再低人一等？”

本來以為這番話可以讓戚南枝再低聲下氣一些，可是李上卿不知道，喝過酒的她比平日里的她沒腦子，什么保身啊避世啊不蹚渾水啊息事寧人啊她統(tǒng)統(tǒng)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低人一等就低人一等，”戚南枝笑著說，“就算是做倒泔水的宮人也比做你的良娣要好。”

李上卿聽到這出乎意料的回答，他的面色不由黑了又黑，他瞪著她，怒氣從齒縫里溢出來：“如此出言不遜，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賜你死罪？”

“就算是死，”戚南枝毫不服軟地瞪回去，一字一句，字字珠璣，“也好過做你的妻。”

他怒極反笑：“好，甚好——既然你如此不愿意做我的妻，我就偏要你一輩子都出不了宮門，也得不到我的寵幸，就這樣終你一生，老死在這皇宮里！”

“你為何不干脆將我貶做宮人？”戚南枝厲聲回問。

“會貶的，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若是不把你放在良娣的位置，你那狼子野心的爹怕是要造反了吧？

戚南枝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冷笑一聲，直言不諱：“你大可不用忌諱戚良季，他從來沒想過利用我來鞏固地位。你大概想不到吧，戚家從來只有一個女兒——長房長女戚漣漪，我只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當(dāng)陛下指名要把戚家的女兒嫁到東宮，他卻沒讓他最寵愛的那個女兒享受這無上的榮耀。因?yàn)樗撇黄鹉悖阒慌淙⑺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私生女，將來登上皇位的也不可能是你，因?yàn)樗拇笈畠菏且龌屎蟮模粫阉藿o比你更配坐擁這江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