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怎么還沒黑？”

“我們這邊位于中國西部，天黑的晚，時區(qū)問題啊。要不然我們這邊怎么會那么晚放學(xué)？”

“那你們這為什么這么早上學(xué)？四點不到就到了啊。”

“那是家長叫的。你讓他們八點起他們就八點起？這個法子不行，你信不信？”

老葉嘿嘿一笑，說：“不信。”

我望著云彩在天上一動不動，有種要跌入太空的錯覺，一陣心悸后趕忙爬起來說：“老葉小朱，走了，你們不是還要打電話嗎？”

回去的路上，老葉一直在考慮怎么跟家里交代自己撥號用的電話區(qū)號是大西北的。最后老葉決定如實招來，說自己去支教了。在這時，男人的本性便顯露無疑。如實招來往往是招出一部分，丟卒保車。老葉在電話里如是說：媽，我在這西北支教呢，就是給小孩子當(dāng)老師。工資？工資還行吧，兩千左右。我和我一個大學(xué)同學(xué)一起來的，互相有個照應(yīng)。下個月我買手機(jī)，家里的那個海信的你用吧。

待老葉掛上電話，小朱悵然若失，問：“你都不提我一句啊？唉，也可以理解，話費緊張啊，你急的連你爸都沒問候一聲。”

老葉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下次，下次我們?nèi)ピ挵纱颉Ｎ覐奈壹彝l(xiāng)下姥姥家打電話都是長途，那才五十里路，一分鐘就五毛多。這比那遠(yuǎn)多了，指不準(zhǔn)多貴呢。斧子，幫我交錢去，回去我還你。”其實我知道，老葉的爸爸早死了。

在市區(qū)想念鄉(xiāng)下的清新，在山區(qū)想念大城市的繁華。這實在是一個難得統(tǒng)一的糾結(jié)，如同一個兒子賣傘一個兒子開染坊的老太太。或許是考慮到這一點，我出生時家便搬到了郊區(qū)。但搬來之后父母才發(fā)現(xiàn)，郊區(qū)和農(nóng)村一樣荒涼，建筑群錯落有致，不過全是工業(yè)園。綜上所述，這個地方集結(jié)了鄉(xiāng)下和城市的全部劣根。這就像我爸爸當(dāng)年看了一個補習(xí)班的廣告：比家教便宜，比學(xué)校高效。看到后便興高采烈?guī)胰竺狭藘蓚€月才明白里面的潛臺詞：沒家教高效，沒學(xué)校便宜。

這個地方位于唐古拉山下的一個小縣，很好的一點是正處在縣中央，屬于比較中庸的地區(qū)，也就是繁華和清靜各占一半。心曠神怡，自然希望有知己相伴。我和老葉都視對方如糞土，所以回去之前，我們決定去買一只狗。男人養(yǎng)貓總感覺不好，貓有太多劣性，好吃懶做，暗爪傷人。對于養(yǎng)狗我比老葉在行，他這輩子擁有過的狗都是盛到盤子里的。而我至少養(yǎng)過幾只活的，而且有一只是我花了我一百在狗市買的，剛買來一個星期就把人咬了，看病又花了一百五。大概覺得自己浪費了我二百五之后心中有愧，一天之后便莫名跳樓死亡了。

我們來到了巨大的花鳥魚蟲市場，賣狗的居多，看得出這里的人比較現(xiàn)實。狗相較于其他寵物，最大的好處就是死了可以吃。而南方的寵物市場上，狗是最貴的，但最多的是賣魚的。因為魚最符合“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焉”。縱觀這里的市場，最貴的狗也只是抓兔子的藏青，其他的都是小雜種狗。小朱看到一個很小很萌的小笨狗，臉圓得要命，如同被圓規(guī)切出來的。我問：“老板，這狗什么品種？”

老板看樣子第一次碰到問品種的，說：“沒種。”

小朱小聲說：“這哪有帶種的狗啊？這的狗都是雜交的。”

我暗憋一口氣，心想雜種也是種。不過別人問什么種，我總不能說是雜種吧？老板仿佛想到什么，說：“這個臉上有兩塊斑，跟蝴蝶一樣，這就是蝴蝶犬。”

老葉指著籠子里另一只說：“對，這里還有斑點狗，要不要。”

老板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最終我們用二十塊錢抱走了這只蝴蝶犬，老板還附送了一包狗糧。在我們家鄉(xiāng)，二十剛好是一包狗糧的價格。既然如此就別考慮狗值不值了，全當(dāng)買狗糧送了一條狗吧。走在回學(xué)校的路上，我望著遠(yuǎn)方的山巒出神。在之前，我從未見過山。整座山這半邊如同被刀削掉一般，壁立千仞。我指給老葉，說：“你看，那山像不像被人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