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奔跑的葉小川傳出沉重的呼吸聲，張小魚小聲地說：“葉小川，我沒事了，你放我下來吧！”

“小魚兒，你給我好好呆著，你怎么回事，感冒這么嚴重也不去看醫生，你就不能照顧好自己嗎？”葉小川微微發怒著說道。

“我沒事！”

“閉嘴！”

男孩霸道的聲音，像一滴清水滴入平靜的湖面，輕微卻漾起滿湖的漣漪。張小魚眼里涌起一絲微笑，那月牙兒般的眼睛，似千年不會改變，凝成琥珀。

等到掛好液體，葉小川終于停下來，坐在了張小魚的病床旁邊，然后替女孩蓋好被子，神情是如此專注認真。

“葉小川，謝謝你！買藥的錢我回學校再給你。”

“你呀你，說什么話呢？”葉小川伸出手摸著張小魚的腦袋，輕輕揉動，繼續說：“我可是你的同桌兼朋友好吧！”

親昵的動作讓張小魚害羞地低下了頭，蒼白的臉上映出了一抹嬌羞的紅暈，是如此的迷人，當然，望著窗外發呆的男生沒有看到。

悄悄望向葉小川，男生遮擋住光線的身影，使得張小魚心里不自覺多了滿滿的安全感，仿佛看得到堅定的身影，聽得見溫暖的聲音，就再也不會畏懼生命里無法預測的風風雨雨。

內心深處，某根弦被輕輕撥動，釋放出讓人迷醉的聲音，它在說：一瞬間，我被你感動，默記你的微笑如水，然后就一直不曾退卻，回憶你到永恒。

2

打開門，一陣煙霧像找到宣泄口般撲面而來，蘇童皺皺眉頭走進客廳，玻璃桌上一片狼藉，一旁，蘇童的爸爸蘇東海衣衫凌亂坐在沙發，正迅猛地吸著煙，煙灰缸里地上鋪滿了煙頭。另一邊，蘇童媽媽雙眼紅腫，盯著那剛粉刷過不久艷麗的墻壁發呆。

“爸媽，你們......”蘇童心里涌起一陣難過，堵住接下來要說的話。可是，自己又可以說些什么呢？

蘇東海尷尬地笑了兩聲，說：“沒什么，沒事！”男人深吸一口手里的煙，卻被嗆到，猛烈的咳嗽著。

接過爸爸手里的煙掐滅，蘇童靜靜坐下來，然后整個客廳陷入寂靜，沉重而傷感的氛圍無孔不入，牢牢包圍著蘇童的心，讓它緊緊壓抑難以呼吸，卻一刻得不到舒解。

良久，蘇東海說道：“小童，沒什么事你先回房間學習吧！”

蘇童站起來，想想還是說道：“明天我會和學校組隊去一趟杭州，去參加一次高中組辯論賽，大概會要一個星期左右。”

蘇東海從懷里掏出幾張一百元放到葉小川手里，說：“呵呵，去了有什么好吃的和什么好玩的盡管去，錢不夠了給爸打個電話。一定要讓自己開心。”

開心！

多么簡單的一個詞，它是那么的通俗到每個人都可以說出來。可是，爸爸，你知道嗎，從搬到這個新家開始，我就再也沒有開心過了。正如我即將遠行，你卻用金錢打發我渴望關懷的心。

葉小川將錢放到玻璃桌上，轉過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小川，待會兒別忘了出來吃飯，還有，去了杭州那邊不要自己一個人亂跑，要跟著學校的老師知道嗎，我去把你的東西收拾好，明早別忘了帶上。”女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卻透出濃濃的關心。

蘇童穩了穩眼鏡微微一笑，轉過頭對媽媽說：“媽，我知道了！”

身后，男人傳來聲音，“超市還有些事需要處理，今晚我可能不回來了，晚飯你們先吃吧！”

蘇童媽媽迅速站起來怒視著丈夫，又看看蘇童的房間，最終頹然地坐下，面色憔悴，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閉上眼，世界一片黑暗，蘇童靠著墻慢慢坐到地板上，似乎這樣，才可以自己欺騙自己，一切，都還不曾改變過。

住在繁華的市中心，觸目所及，可以是冰涼的鋼筋水泥，陌生的車水馬龍，以及那一排排不知道起點，更不知道終點的霓虹燈。而，關于溫暖和笑容，卻被冰封在那個悠長寂寥的古巷。如果，這就是父母一直追求的幸福生活，自己更愿意住在那條泛著青色的石巷，一家三口擠在八十多坪的青磚瓦房，聽著鄰居家或悲或喜的事跡，幾個家庭主婦邊炒菜邊嘮嗑著家常，以及，自己光著膀子和葉小川相互打鬧。

抬頭四十五度角阡陌般交錯的墨線，呼嘯低旋的白鴿群，映著水色無拘無束的白色云朵，偷偷溜上石板絨絨的青苔，還有那悠揚的汽笛，這一切，會不會，凝成千年不朽的畫卷。

而命運更像一條單行線，一旦走過，就再也無法回頭，無論好與壞，都只可以咬著牙走下去。

門外傳來女人刻意壓低的哭泣聲，蘇童睜開眼，拉開門靜靜走過去，伸出手從后面抱住媽媽。女人稍稍側身，用手輕拍著蘇童的肩膀示意自己沒事。一滴來不及擦干的眼淚，重重砸在蘇童手背，如此冰涼。

而窗外，樹葉悄悄偏了方向，期盼已久的春天，悄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