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錯認自家妻
- 左丞相和他的兒女們
- 春風化雨舞山河
- 4540字
- 2014-08-09 21:59:21
一天,左公兄弟在閑聊。
維政道:“可恨那王禮乾,自從那次被責厲一直沒有來過,沒想到德貞竟許了這樣一個女婿。”
左公道:“近日你可發現那廝還上桃花院否?”
維政道:“家人時常逡巡在附近,尚未發現,只是元宵近了,到處燈市開放,王禮乾常混跡男女游人中擠攘。”
左公道:“狂生縱有天大本事,又怎能逃出我手掌?待我設計耍耍他。”
鰲山之夜,燈火輝煌,上天明月,地上燈光交輝,襯托出鰲山萬點銀星燦爛,游人如織,市場異常繁華,不時有寶馬香車吆喝而過。王禮乾混跡其間,看元宵燈市百花齊放,聞仕女幽香格外陶醉。突然,他目前一亮,只見遠外一簇觀燈人來到,擁著一輛四輪車,湘簾掛在車門上,車內隱隱坐著一位佳人,車兩旁掛著一盞燈籠,分別寫著:
內閣大學士左府;
刑部右堂左府。
禮乾吃了一驚:這乃左家人,不知是誰來觀燈?再看那些家人,有相識的也有不相識的,但都是左維政的家人。
只見那車推到鰲山燈下,停下來觀燈。
禮乾畫外音:老左常說他家婦女不出門,如何今日有人出來看燈?可恨他那般作惡,待我去問明了,就在鬧市之中認調他幾句,出出心中這口惡氣!
王禮乾趕上一步,拉住一書童問:“你們可是左丞相府中出來的么?”
書童道:“正是。”
王禮乾又問::“這車中是哪個小姐?”
書童道:“是二小姐。”
王禮乾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好個左丞相,在這等繁華場所,竟讓一個少年女子出門觀燈,哈哈,真是好家教!”
家人大吃一驚,喝道:“住口!哪來的狂生!我家小姐游燈市,關你什么閑事?”
王禮乾道:“可知你家小姐,與我這閑人有些統轄的么?她就是我的妻子,我乃她的夫君!丈夫不把妻子管,要誰才能管呢!一個婦道人家出來觀燈,不知她還有沒有廉恥!”
眾人聽了大怒道:“這一定是個瘋子!否則怎敢如此放肆?快快拿下去見主人!”
說罷幾個家人上前扭住王禮乾,王禮乾氣憤地打倒幾個,仍被眾家人死死扭定,正要分說,突然一隊儀仗走來,衙役打著“刑部右堂左”的招牌過來。
家人忙上前稟告:“啟稟老爺,小姐在此觀燈,突被一瘋子攔住說是他妻子,大耍無賴,正被小的剛拿下,請老爺發落!”
維政在轎內大怒道:“放肆!哪來的光棍無賴!給我帶回去審問!”
說罷讓侍從打轉轎子往回走。王禮乾推開家人的糾纏,洋洋自得地說:“讓老爺自己走,狗奴才走開!”
一眾人來到左府,左維明父子正在堂上閑談。
突見維政怒氣沖沖地走進來,左公忙起身問:“賢弟何事驚慌?”
維政道:“剛才侄女上街觀燈,被一無賴攔住喊妻,被家人拿住,現帶回來處理。”
左公大怒道:“天子腳下哪容得放肆?到底是何人帶上來!”
只見王禮乾大搖大擺地走上來,向左公兄弟一揖道:“不用拿,也不用帶,小婿自己上來了!”
左公冷笑道:“為何又是你?你不在家中跑到街坊來鬧甚么?你前番闖入武陵仙府,今夜又大鬧燈市,到底是何道理?”
王禮乾冷笑道:“岳父在上,小婿前番只為多喝了幾杯,不曾詳細分析領會對聯的用意,所以失錯;今日這車中婦女,卻是我禮乾的妻子,她這般不守閨門,浪游燈市,難道做丈夫的說不得她么?”
左公揮起一掌,將王禮乾打得滾了幾滾,摔到階下,幸虧家人扶住,嘴角溢出血來,他連連亂吐。
左公問道:“誰是你妻子?你曉得車中是甚么人?你沒看清楚便亂冒認,你說,車中到底是誰,說不出的話,今晚恐怕不是三十戒尺,而是三十大板了!”
王禮乾嚇了一跳,道:“小婿難道說錯了?車上掛的是左府燈籠,又是左府家人圍護,小婿問他,都說是二小姐。因想二叔家小姐不在家中,現在只有德貞排行第二,因此小婿方敢狂言。”
左公道:“如此說來,難道只有左家有個二小姐,別姓人家就沒有行二的么?”
王禮乾回答不得。
維政卻哈哈大笑起來道:“賢侄婿,你真是魯莽!剛才車中的那位二小姐,其實是我舅舅家的二小姐,她父乃蘇光祖,此是他次女蘇若英,是我兄弟的表侄女,年方二九,尚在閨中待字,只因本月十六乃你岳父四十整生辰,她隨其父來拜壽,初九方才到我府上。今晚隨她父去赴席,侄女想觀燈,便乘了此車而行,一半跟了左府家人,一半則是蘇府的。你不問明白便冒然相認,你可知這位小姐還是黃花閨女,你怎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去認妻呢?你若不信,叫家人扶小姐上來。”
家人忙答應下去,將四輪車推到堂下,然后挽起湘簾,先走出兩個丫環,然后扶出蘇小姐來。
王禮乾定睛一看,果然不是德貞,此女比德貞猶勝一籌。此時他已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好一陣子,他才上前深深作揖,對左公道:“岳父在上,小婿該死,行事魯莽冒昧,得罪蘇小姐,還望恕罪。”
左公未得回答,蘇小姐上前嗔怒道:“表叔,此人乃誰家子?他當眾侮辱侄女,開言便罵無廉恥,是我的甚么人才敢說這種話?等會我父親回來了將他送入衙門!不然,侄女遭此侮辱不能活于世上了!”
左公兄弟良久地說:“侄女且息怒。”左右丫環扶蘇小姐坐了。
左公道:“賢侄女,此子乃新科進士,姓王名禮乾,其父乃掌院御史,且是愚叔之二女婿,去歲與你二妹完婚,因口角之爭而至今未歸,今日把侄女當成他妻辱罵,確是傷人之極,還望賢侄女能體諒一二。”
蘇小姐道:“了不得!表叔,此人既是翰林出身,愈發罪上加罪,我不管是表叔的甚么人,反正今日他如此侮辱侄女,讓侄女日后如何見人?我父與御史楊璉乃為至戚。來日要他去上一個本,且看這翰林還做得成?”
左公與維政一齊笑勸:“賢侄女,且看我等面子罷,你若如此,他這翰林如何保得?可惜了十年窗下掙這一個功名不易!”
蘇小姐道:“如此說,侄女被他白白侮辱一場,難道就這般罷了?若二位表叔也一味庇護自家女婿,我蘇若英只得來個自盡了!且讓我父與你等來理論!”
蘇小姐說罷便往墻上撞去,慌得眾丫環婦女扯住,七手八腳纏住坐下。
左公一見此景,喝道:“畜生!你闖出這般彌天大禍來!蘇小姐若死了,我看你如何交待!”
王禮乾低著頭默默受訓。
左公又柔聲對蘇小姐道:“賢侄女,且聽表叔一言:王禮乾一時冒失得罪于你,也不怪你這般氣惱。然而若為此革去他翰林,你又將性命結識他,也覺得太重了。依我決斷,不如送他到家,使其父以家法杖之也罷了,不然便請了王御史來亦可。”
蘇小姐道:“侄女不見面生之人,請甚么王御史!便要是來也不見!除非表妹當面將此人重責一頓,出了侄女之氣,也就罷了。”
左公道:“王禮乾,你今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置?若是奏聞圣上恐你功名不保,若是蘇小姐尋了短見,恐會連累令尊,此事我亦不好處理,論起來,一面是女婿,一面母舅家侄女,對她應愛,對你應嚴,不如就依蘇小姐之話,權當被先生責罰一次,反正你是鐵鑄銅澆之人,想必打起來亦不知疼,未知尊意如何?”
王禮乾被說得滿臉通紅,低著頭恨不得鉆入地里。
左公見他不回答,便起身拿了戒尺,交與永正:“就由你暫代先生執法吧!”
王禮乾任由永正拿起手掌置入案上,咬著牙挨了二十戒尺,把兩手打得鮮血直淋,大汗淋漓!跪在地上捧著雙手流淚。
眾人相視一笑。
左公笑謂蘇小姐:“侄女覺此心中痛快否?”
蘇小姐淺淺一笑道:“罷了,且看表叔面上饒他一回。”
說罷告退回房,眾丫環相隨而去。
左公命家人:“扶起二姑爺。”
王禮乾起身告辭。
左公道:“你且坐,吾尚有言訓你。”
王禮乾只得回身謝坐。
左公道:“汝貴為翰林,當品行端方,公事完畢后回府還該常習圣賢之文,不然胸無富學如何上進?你倒好,一俟公事畢便微服蕩跡于街坊,高車駟馬你不坐,前擁后呼你不要,前番踏入武陵府,受了戒尺也不知悔改,哪知半點也沒見效,今日又艷服飄巾單身外出,混跡于游人仕女之間,平空又來惹出這等事來。想你一慣嬌生慣養,兩次相責也看得出你并非鐵鑄銅澆,我勸你關門自省,認真悔過。如若再惹下禍來,恐怕不是這般輕松的了。你好自為之罷!”
王禮乾一言不發,只匆匆一揖正欲離去。突然心思一動:此番定是老左的陰謀,看來我并非他的對手,不若暫時服了他,日后再尋機會。
于是,王禮乾重新行禮道:“多蒙岳父大人教誨,小婿對以往所作所為深表愧疚,決心從新改過,望岳父大人恕罪!”
左公笑道:“從前之事,確是賢婿任性了些,今既已悔過,我決不復咎前愆,諒德貞亦不敢違拗,賢婿但請放心便了。”
禮乾道:“如此說,小婿且回,明日岳父生辰,小婿定早早趕來。”
左公道:“你還不和德貞言好?”
禮乾低頭道:“只怕夫人不肯原諒下官。”
左公對左右丫環道:“傳我令與小姐,說姑爺悔過從新,不得對其言辭無理!扶姑爺進房休息!”
左右答應:“是!”忙引了禮乾進去。
第二天早上,王禮乾和妻子左德貞上堂給左公夫妻請安。
左公問德貞:“妮子可曾為難禮乾?”
德貞道:“若非母親千般規勸,孩兒誓不諒他,寧愿一輩子獨守!”
王禮乾笑道:“夫人言重了,下官豈有不自知之明?多蒙岳父岳母關愛,小婿在此謝過!”
左公點頭笑道:“夫妻之間應學會相互體諒,萬事和為貴,切不可意氣用事!”
禮乾夫婦道:“父親教訓的是!”
皇宮,左維明在朝房與百官會合,一齊準備上朝,突聞軍聲鼎沸金鼓齊鳴,火炮震天。左公忙問:“此戰鼓炮聲從何傳來?”
眾官道:“在皇宮操練禁軍。”
左公道:“如何大內可操兵?我才病了十天便出了這等事也不知曉?”
眾官道:“皇上準了內監魏忠賢所請,將羽林軍馬調入宮中,自行操練,名為內軍。”
左公道:“我等朝皇上去。”
眾官相隨而行。
百官三呼萬歲畢,左公奏道:“蒙陛下天恩,賜醫調治,已獲全愈,復睹天顏。但臣于宮門外忍聞金鼓出自禁中,不知皇上近日來何以內操禁旅?”
天子笑道:“朕準魏忠賢所請,因羽林軍馬廢馳日久,故調入禁內親操。”
左公道:“臣聞千金之子,坐不高堂。皇上萬乘之尊,豈可使操戈帶甲之輩,日侍左右?且祖制不蓄內兵,魏忠賢哪里人氏?敢以此請得準奏,致使黨羽蟠踞,將生不軌之謀,皇上萬不可準其所請!方今水旱頻作,流民為盜,邊庭糜爛,終于用兵,正陛下旰食之際。臣請皇上以勤政為先,舍此無益之事,請即降旨速罷內操,天下幸甚。”
天子聽了,默然半晌才道:“先生且退,容朕思之。”
左公只得退出殿下,百官相隨到政事堂來,左公道:“都坐下吧。”
百官謝座。
左公道:“魏忠賢何時進宮的?此人之所為為何御史科道無一進言?”
王正芳道:“魏忠賢乃肅寧人氏,本一市井無賴。天子在清宮時,他已凈身入侍,目不識丁,惟能騎射,狡猾能迎逢上意,故天子信之。又與乳媼客氏,聯為首尾,前因丞相臥病不得入朝,敢請天子開演內操,今已近十日矣。宮中皇子新生,竟為火炮震驚而死,金鼓之聲響徹于大內。我等 %諫諸臣累累諫止,爭奈皇上不準,實無可奈何!今幸丞相身愈,當速清君側。”
左公大怒,傳令:“速傳魏忠賢來見!”
須臾,魏忠賢帶到。他進殿一看百官云集,左相滿臉冰霜,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參拜道:“丞相詔內臣有何吩咐?”
左公上下打量他足有盞茶工夫,魏忠賢低頭不敢仰視。
左公道:“魏忠賢,你不過一內監,每日只可打灑宮闈,怎敢蠱惑君心,迎逢上意,奏請皇上開演內操。使金鼓火炮徹響于大內,以至皇子新生震驚而死!且祖制不蓄內兵,你何得忽為此請?豈非蓄有異謀?”
魏忠賢裝作吃驚道:“丞相之言差矣!開演內操,出自皇上之意,與內監何干?諒忠賢怎敢?丞相此言,令人擔當不起。”
左公道:“此系皇上親諭,中外皆知,汝無庸狡辯。今皇上春秋正富,豈容此等奸宦在側,蠱惑圣聰!來人,請尚方寶劍!”
頓時,八名青衣手捧尚方寶劍到。
左公喝道:“速用此劍斬魏賊首級來報!”
青衣:“是!”
說罷上前扭住魏忠賢,將他的衣冠摘除綁縛拖了出去。
魏忠賢大呼“冤枉!冤枉!諸位大人救救小人性命!”
正待出門,忽聞幾位內侍高呼奔走:“圣旨到!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