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更夫敲響了五更的梆子，方天一忙推醒左升等左府家人。

“快去叫醒左大人，該去上朝了。”

家人紛紛起身，隨方甲來到內(nèi)廳。左升推開門突然喊：“不得了，這書房地上哪來一個死尸？”

方天一故作大驚，忙叫掌燈來看。燈光映在死者臉上，方甲失聲叫道：“怎么我姐姐死在這里？快來人啦，去請老爺來！”

家人答應(yīng)去了，方從哲很快來到，一進(jìn)門看了尸首，跌足捶胸喊：“正是我那苦命的二女呀！是誰殺死了你，爹一定替你報仇！啊，左維明，左維明昨晚不是睡在這里嗎？他人到哪去了？”

此時左維明已站在房中，對方從哲揖手說：“昨晚蒙大人留飲，不意醉臥于此，什么二小姐殺在書房？有此怪事？！”

方從哲大怒，指著左維明罵道：“姓左的，你別假惺惺了，這不是我二女兒嗎？為甚么衣毀裙裂？殺在你臥的書房？一定是她不小心又闖入書房，你貪她美色趁醉誘奸，小女不從你便起了殺心！走，我們上朝見萬歲去！”

左維明勃然大怒，大喝：“老賊住口！你父子倆做出此等圈套，你以為我不知曉？走，我們面圣去！”

方從哲大罵：“淫賊！奸殺我女還害其命，殺人可恕情理難容，我宰了你！”

方從哲上前揪住左維明的前胸。左維明卷起右手袍袖，向方從哲額上一點！方從哲仰天倒下，虧得家人慌忙托住。方天一趕上前來說：“姓左的休得放肆，你謀了一命還想再害一命不成？走，我們進(jìn)殿面圣！”

方從哲父子及家將簇?fù)碜缶S明來到午門外，百官正陸續(xù)趕來。

方從哲向眾官講述左維明昨夜殺女之事，趙、王、杜等忙問：“左兄，此事當(dāng)真？”

左維明笑道：“你們不用擔(dān)心，等見了萬歲自然分曉！”

早有孫國英趕過來，哈哈大笑道：“左兄一向不近女色，為何昨夜一改心腸，打起相府千金的主意來？即使奸了也罷，為何又殺了她？豈不可惜？”

左維明冷笑道：“那是因為方家小姐太美艷了，故想學(xué)你呆子風(fēng)流，她雖不從，卻沒有那江湖女子的手段，她敢不從？因為怕她被你呆子知道又要沾她身子，便把她殺了。”

孫國英笑道：“左兄真是處處不給我老孫一點好處，老婆被你搶了，搶了也罷，你奸殺相府千金還怕我去沾她，我老孫真是前生與你仇深似海了。”

左維明：“其實我也是為你和相府著想，如果我說出相府小姐的風(fēng)流，你老孫一定會去偷香，你一去看到那小姐便會說，‘我們還是老相識呢！’然后你告訴滿朝文武百官，這滿朝文武一去看，也都會說，‘我們原都是老相識呢！’”

孫國英又哈哈笑道：“左兄真會說笑語，這樣說來，方小姐竟像個。。。哈哈。”

左維明笑道：“相去不遠(yuǎn)。”

方從哲正欲發(fā)作，突樂奏而來，轎輿轉(zhuǎn)出，神宗皇帝已來到龍椅上端坐。

文武百官一起朝拜。拜罷，方從哲出班奏了左維明奸殺女兒之事。

皇上：“左維明，方相說卿奸殺他二女，果有此事么？”

左維明：“皇上，方從哲剛才說的上他家飲酒為實，殺人卻是他的家人所為。他女兒來微臣床邊萬般引誘，全無相府千金的舉止，微臣不為所動，后被家將殺害，臣以為此乃方從哲欲陷害與微臣，此女必不是方府千金，否則，他們怎敢下手殺人？臣請將此事交付有司，審問所殺之女是誰，其中曲直自然見分曉。”

方天一奏道：“臣奏陛下，左維明包藏禍心也非一日，每日身藏刀劍入朝，殺人甚便，皇上不信，可喚殿前校尉來搜檢一番，即便明白。”

皇上聽了，半晌說：“左愛卿，委屈你一下，讓卿有個明白身。”

左維明：“遵旨。”

皇上：“檢查左大人身體。”

四個校尉上前，在殿前將左維明全身搜個遍，什么利刃也沒有。

校尉上前奏道：“左大人身上無任何利刃。”

皇上大怒：“大膽天一，竟敢誣陷大臣！”

方從哲忙上前奏道：“陛下，左維明乃何等精細(xì)之人！既殺臣女，怎肯將兇器藏身？此實臣子妄奏，望陛下將左維明交有司審訊，自得真相。”

左維明奏道：“皇上，據(jù)臣所知，方從哲并無次女，昨夜方府家將所殺之人不知是何人，臣請先讓有司到方家檢驗。誘奸致死，必有情形，要明此事必須先審明女子姓名，方知虛實。”

神宗：“準(zhǔn)奏。錦衣衛(wèi)帶仵作速去方府查明來報！”

左右四個錦衣衛(wèi)領(lǐng)旨而去。

錦衣衛(wèi)在方府查看尸體；

錦衣衛(wèi)向方府家人詢問；

錦衣衛(wèi)撿起地上長裙查看；

錦衣衛(wèi)向神宗奏道：“皇上，臣等奉旨已查明，那女子一件上蓋紅衣，撇在地上。臣等細(xì)看，衣帶紐扣并無損壞，又無扭扯縐痕，似生前自己脫下。既肯脫衣，則非強矣。惟腰下羅裙裂為三幅，裙帶又復(fù)緊緊拴牢，豈有不先結(jié)帶，而撕碎其衣？且驗左御史身無血跡，兇器無蹤。遍問方家家屬，盡言的是親女。方夫人現(xiàn)在舉哀，臣等檢驗屬實，請旨定奪。”

神宗：“這可讓朕也糊涂了。方卿說是親生女，左卿說是他人，兩卿須再明白奏來。”

左維明：“皇上，既然陛下也心疑。女人尸首在方府，即速讓錦衣衛(wèi)取來首級，懸掛通衢知曉眾人，三日之內(nèi)來認(rèn)領(lǐng)。三日之內(nèi)有人來認(rèn)領(lǐng)，則問方天一之罪，三日后無人來認(rèn)領(lǐng)，則問臣之罪。”

神宗：“卿言甚善。”

方府。方天一令方豹速人到天香院，把天香院內(nèi)之人都押到府上來關(guān)押。

一時間天香院亂成一團，吵吵嚷嚷地被趕到方府一間大屋子里關(guān)了。

老媽子大叫：“憑什么關(guān)我們，還讓我們做生意不做！”

方豹抽了老媽子一個耳光，罵道：“老賊婆，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如此放肆！”

老媽子呆了一下，捂著臉伏在地上哭起來。

街心口，賈秀鶯的首級掛在一個籠子內(nèi)，早已哄動眾人，紛紛擁擠來看。

內(nèi)中許多王孫公子一看首級，悄悄議道：“果是賈秀鶯，真可惜，以后少個去處。”

“誰敢來認(rèn)？認(rèn)了不被方家殺死才怪！”

“方家和左家斗狠，苦了秀鶯，也苦了我們！”

孫國英也擠過來了，他抹了一把汗抬頭一看，吃了一驚：“哎呀，我的媽呀！這不是……”下半句不敢說了，看看周圍，忙又退了出去。

左府。

左夫人和賽三娘問他：“老爺，方從哲老賊沒拿你怎樣吧？”

三娘：“老爺，老賊敢動你一根汗毛，三娘就去取他首級。”

左維明笑道：“老賊不敢拿我怎樣，只是我要拿老賊開刀了。左升在不在？”

左升上前：“老爺，有何吩咐？”

左維明：“你昨夜去接賈秀鶯時，如何言語？”

左升：“小的去天香院問秀鶯姊妹可在院內(nèi)？她說：妹子是方府接去三日了，只有姊姊在家。小的便喚車一輛，說是袁府接她，扶秀鸞上了車子便押回家中，現(xiàn)將她鎖在二廳側(cè)房。”

左維明：“辦得好。不知那女的可認(rèn)得我家？”

左升：“十年前為二爺一事也是黑夜接她到家，昨日又是夜間來到，她如何認(rèn)得房屋？”

左維明：“且著人送些酒飯進(jìn)去，到晚上喚進(jìn)二廳說話。”

左升：“是，老爺。”

堂下左維政匆匆進(jìn)來，一見左維明便問：

“兄長，朝中紛紛傳聞大哥殺了相府千金，有人說是天香院的秀鶯，到底是哪一個？”

左維明笑道：“此事還得多謝賢弟，虧你與她舊識，我才認(rèn)得她。所以我昨晚殺的是賈秀鶯也。”

左維政：“若果是賈秀鶯，兄弟也認(rèn)得，待我去報明便了。”

左維明：“你若去認(rèn)，誰人相信？那女的相知甚多，又有誰敢去認(rèn)？若要去認(rèn)，只有她妹妹賈秀鸞。”

左維政：“如此說，快報賈秀鸞去認(rèn)，不要被方家預(yù)先拿了苦主去！”

左維明笑了：“方家便是把天香院全都押去也找不到賈秀鸞。你但寬心，請那首級先掛幾日，三日時再去認(rèn)領(lǐng)不遲。”

左維政：“兄長一向足智多謀，看你一副成竹在胸，為弟也寬心了。”

左升帶賈秀鸞到前廳。

左升：“這是我們老爺。”

賈秀鸞盈盈拜下去，左維明忙親手扶起她，笑道：“美人平身免禮。”

賈秀鸞抬頭一看左維明，看他年青英俊，舉止莊重有度。只聽他說：“我在京師數(shù)年，久聞秀卿姐妹芳名，每思一會，未得其便，不知秀卿可識吾否？”

賈秀鸞搖了搖頭說：“妾不識大人。”

左維明：“我乃荊楚人氏，姓袁，在京候選放任，因慕秀卿大名特接你來相會，卻又偏偏有事纏身，將汝冷落在廂房，實在抱歉得很。不知令妹為何未來？”

賈秀鸞說：“妹妹五天前被方家接去。”

左維明：“哪個方家？”

賈秀鸞：“就是宰相府方少爺接去的。”

左維明：“原來是方天一，這等說來我與他家世代年誼，若在他處，叫家人去接來一同樂樂。左升，快將我名貼去見方公子，將那賈秀鶯接來！不可遲誤！”

左升答應(yīng)去了。

左維明將秀鸞拉到身邊坐下，問：“秀卿今年春色幾何？”

“賤妾已三十開外，乃殘花敗絮矣。”賈秀鸞面帶嬌艷回答。

左維明：“不老不老，卿似秋風(fēng)猶綻、海棠含春，桃腮黛眉、楊柳泛青。”

賈秀鸞笑道：“多謝老爺夸贊，小女子定讓老爺知曉秋色更勝春光強。”

二人正濃情入巷，突左升慌慌張張跑回來。

左維明忙松開賈秀鸞問：“秀鶯來否？”

左升：“老爺還問她呢！賈袖鶯的首級都掛出來了，哪里還接得來？”

賈秀鸞聞言一驚，忙問：“大叔你說什么？什么首級掛出來了？”

左升：“小人奉命去方府，剛走到半路，便聽得沸沸揚揚的傳說宰相府書房內(nèi)殺死了一個天香院女子，未知其姓名，現(xiàn)將首級掛出來讓人認(rèn)領(lǐng)。許多公子王孫認(rèn)得那是賈秀鶯，但苦主沒來，小人也去看了，果然是有首級在那，那容貌多標(biāo)志，仿佛這位姐兒。因此小人忙回家稟告老爺和姑娘。”

賈秀鸞聽了面色如土，渾身發(fā)抖摔倒在地，左維明忙將她抱起。

左維明：“左升，快去備車，帶賈姑娘去看個究竟來！”

左升答應(yīng)去了，左維明攙賈秀鸞出門，左升已備了馬車在等。

左維明將秀鸞扶到車上，對左升說：“你好生照看秀鸞，若不是她妹子，速帶她回來，休得敗我興致！”

左升將秀鸞送到街心口的人群外，扶秀鸞下來，說：“那熱鬧處便是，姐姐自己過去看吧，我在此等你。”

秀鸞分開眾人擠上去，一眼看到秀鶯首級，不顧一切沖上去，抱住籠子哭喊起來：“啊呀！我的妹子呀！”就昏了過去。

早有守衛(wèi)在此的錦衣衛(wèi)上前將賈秀鸞弄醒，問她：“你這婦人姓甚？這顆首級是你何人的？”

賈秀鸞又哭道：“是我嫡親妹子，名喚秀鶯，誰把她殺了在此？”

錦衣衛(wèi)：“真是你妹子？你可認(rèn)清了，認(rèn)錯了可是要治罪的。”

賈秀鸞將籠子抱在懷里哭道：“我自己的妹子還不認(rèn)識嗎？妹妹呀，你死得好苦，為什么有人要害你呀？你不是被方少爺接去方府了嗎？”

錦衣衛(wèi)不再讓秀鸞哭，將其帶回皇宮，啟奏皇上，神宗大怒，令方從哲夫子速來見駕。

方府正亂作一團。

早有人回報說賈秀鸞來認(rèn)妹子了，方從哲急得坐立不安，突聞皇上召見，忙與方天一隨錦衛(wèi)去了。

錦衣衛(wèi)早將天香院的人從方府放出，令他們相認(rèn)首級，都說是賈秀鶯。

皇上大怒：“方從哲，你老實招來為何賈秀鶯死在你家？你冒認(rèn)她為你自己的女？”

方從哲伏地請罪：“皇上，老臣知罪。都是老臣管教不嚴(yán)，劣子想出這等壞主意欲陷害左御史，殺人者乃家奴方豹也。”

皇上：“左卿，此案交你刑部審理。方從哲念你為官多年，免于處理，罷了宰相之職回家去吧！”

左維明：“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