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白衣的男子,詭異的面容里,透出難以掩藏的瘋狂。伸出的右手,五指或伸或曲,奇怪的捏出屢屢白氣。懷中的美麗女子,慢慢的被白氣包裹,慢慢的離開他張開的雙臂。
黑色霧氣里,隱隱的浮游著一團白氣,緩緩地飄向那血紅色的墳墓,在她沉下去的時候,白氣又縷縷的進入她的身體,片刻之間,便消失不見了。
沉睡不醒的女子,像一片綠葉,靜靜地臥在滿地的紅花之中。冥冥之中,那么清晰,卻又那么飄無。
我是在夢里么?娘親,那么美麗的女子是娘親么?她正與爹爹一道,那是醫館,奇怪怎么沒有海紅豆樹呢?娘親說海紅豆好美,爹爹說等安穩了,就植一院的海紅豆吧。
啊,娘親她在干什么,那些面目猙獰的人,他們要殺娘親么?爹爹呢?爹爹為什么不來救娘親啊?
那個美麗的女子無路可退了,她凄然的笑了一笑,隨手一揮,瓣瓣桃花,淡粉淡粉的的飄舞著,一絲一絲的淡粉淡粉氣息,流入她的體內,桃花林的桃花翩翩飛舞,那么美,美的那么凄然!
那些面目猙獰的人看見了什么,他們怎么拼命的逃走了?他們怎么會放棄那個已經絕望的女子,啊,原來,原來有人來救她了么?
那個背影來了又走了。不,他走了,他沒有救!
那背影,那背影,怎么這般熟悉?不!不是他,他怎么會不救呢?
那美麗的女子,凄然的倒地,一地的鮮紅。
爹爹終于回來了,絕望的美麗女子還有最后一絲氣息,蒼白的唇輕輕吻過剛剛出生的嬰兒。可是,爹爹回來了,那絕望的美麗女子,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不!不要死,我可以救你!我可以救你!
那匆匆趕來的男子,瘋狂的對天長嘯。
海紅豆樹瘋狂的在漫天飛舞著,凋零了一地的綠葉,如靈鳥的羽翼,輕飄飄的落地了,還是落地了。
海紅豆,那一粒粒血紅的種子,如血鏡一般,里面似乎有那個女子美麗的容顏。
他瘋狂的種著海紅豆,海紅豆瘋狂的生長著,亭亭如蓋,葉如羽翼。
啊,這是什么樣的清香,不,不是海紅豆的馨香。
這清香如此瘋狂,為什么,為什么我能看見這么多?
那是誰?這里是哪里?桃花林么?
為什么有這么多的桃花,那個傾城的女子,不!她是鮫人,薄如蟬翼的翅膀在她的背后,傳說中的鮫人。
漫天飛舞的桃花下,一次絕美的邂逅。她曾經是那么的幸福啊,那個英俊情郎,如此溫柔。他們原來有過這么一段幸福的時光啊。
不!為什么要舉起帶血的刀?為什么要揮起淋血的劍?
所有人都在廝殺,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廝殺,鮫和人族他們在爭奪什么?
啊!她還是倒下了,那么一個美麗的女子倒下了,她在歌唱著什么:
用記憶凝為精神
以永滅海底為詛咒
神女之血
拯救一族的絕望
天啊,這就是玉桃花么?它居然是神女的精氣!它居然是一句桃花咒,一句包裹著神女之血的桃花咒!
鮫人族神女消逝在海水里了,強大的力量幻滅在那句桃花咒里,茫茫的水面里,漂浮出淡粉淡粉的的桃花瓣,哦,那些是水母,桃花水母!
是什么在牽引著我,看見那么多的往事?這詭異的清香,蕭雪風,不!我可以救你的!我可以救你的!
隱隱約約的有什么東西流入我的身體?那是血么?我身上的血在流出啊,那么,是什么在流進我的身體里呢?
蒼白的容顏,沒有一絲血色,這熾熱的鮮紅仿佛從那個沉睡女子的身上得到了無限活力,喧嘩著,狂烈的生長著,隱隱的似乎又召喚起了什么,一種狂躁不安而又強大的力量。
一邊正在沉沉的睡去,一邊正在漸漸的清醒!
白蓮宮的鮫人,感受到了這令他們興奮,又讓他們恐怖的力量,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一千多年了,沒有誰可以得到玉桃花,沒有誰可以引出神女之血,那強大力量,死而復生的靈藥!
在最短的時間里,鮫人族各支力量匯聚,四面八方的趕向那座水上飄渺的宮殿:再死殿!
以最快的速度,玉鏡山的寒光月劍七劍,快馬加鞭奔向那個血紅的水面:再死殿!
烏云轟鳴著聚攏,電光似游蛇一般,呼嘯著,從遠處奔跑過來。滄塬沉寂的大地,這一夜間猶如地獄在沸騰。
感受到再死殿外界的壓力,這白衣的男子卻露出冷冷的笑意。望著血紅花朵里靜靜睡去的那個女子,他輕輕的嘆息,“你或許能救醒我,可是,我卻在醒著。”
他慢慢的走過來,一襲白衣坐在她的身邊。滿眼柔和的看著她,他抬起左手,輕拂她的面頰。那白玉一般的容顏啊,靜靜地舒卷著。
“你看見了么?”他輕聲的說道,“舍子花的清香,是這般的讓你沉醉。”
袖袍輕甩,一個碧瑩瑩的珠子輕輕落在手中,“夕巖,看,這就是以前的我,你不是想知道我的過去么?我都給你說,也許,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凄然的涼意掠過他的心扉,輕輕的道來:“世間荒唐,變化無常啊,”他想著從哪里講來呢?“你是否已經知道我是鮫人了呢?你這么冰雪聰明,怕是已經知道了吧,你說要救我,可是,你救不起的。郁青被逼,遠嫁海外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可嘆蒼生浮沉啊,你看,我們鮫族多么凄慘,生存或滅亡原來是這般無情。我曾經有過豪情壯志的,君臨天下的救贖,是我給自己的解藥,我想我可以強大一點的,可以讓自己的子民過上安定太平的生活。可惜,可悲,榮華權貴是一柄帶毒的利劍,我真的受傷了。手足血緣都可以斬斷,還有什么可以不滅,愚蠢的鮫人啊,我不要做這樣愚蠢的鮫人。”
白衣人突然狂笑起來,整個宮殿仿佛都在顫抖,“你知道么?后來我做了什么?我用鮫人皇族的術法,冰封了自己的魂魄,附身在一個玉鏡山弟子的身上,哈哈,就是這樣,我變成了你呼喊的蕭雪風。”
他不再說什么了,望著那依然沉睡的容顏,絕美的震人心魄,他完全陷入了昔日的回憶里。
蕭雪風蕭公子以他奪人的頂尖劍技,聞名江湖,隨后,江湖上無人不曉,蕭公子的英俊帥氣,風流倜儻,放蕩不羈,而這位流連花間的蕭公子,也著實符合他這么一個江湖頂尖劍客的行為,玉鏡山未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他們如何也想象不到引以為豪的玉境弟子,居然是鮫人。
蕭雪風在劍技鵬飛的時候,他的原本的鮫人皇族的術法也在日益精進著。天地間沒有誰會知道,這么個頂尖的劍客,居然是劍技與術法雙休。
他以為再也得不到的玉桃花去向,居然在一次密令中,意外得到。多年后,玉鏡山得知鮫人神女后裔,就是白蓮宮,有新的動靜,他們正趕向叱溪桃花林。玉鏡山一道密令讓蕭雪風務必在他們得到玉桃花之前將其奪來,甚至將其毀滅。
作為鮫人后裔的他,怎么會不知道玉桃花是什么?曾經還是太子的他,就曾親眼看見那血泊中的司花女,輕輕一揮,便將其消融在自己的體內,這便就是說世上再也不會有玉桃花了,因為它已隨著那女子的死去而散發的無影無蹤了,只有在下一個輪回,玉桃花才能隱現,若有若無,差不多是無奈中極好的保護。
作為鮫人的他知道,司花女是不可以生孩子的,不可以有血脈的!然而,后來他才知道,玉桃花并未隨那司花女的消失而消逝,因為他從玉鏡山的密令中知道了,玉桃花依然存在人間。
也不知道那美麗的女子是負出了怎樣的代價,才和他的情郎有了自己的血脈,望著那司花女的血脈靜靜地躺在滿地的血紅里,那靜坐的白衣人吐了一口氣,伸手為那沉睡的美麗的綠衣女子,梳理了一縷凌亂的青絲,似是嘆息:“像所有的司花女一樣,在危急的時刻將玉桃花化作精氣融入血脈,但可惜,那個時候她卻有了你,不知道鮫人司花女是不能生孩子的么,一個人一生守住一個愿望就行了,偏偏就是有人愚蠢。哈哈!”
他依然笑著,笑意的眼角里,卻忽然流著眼淚,“你知道么?玉鏡山不知道,可以使鮫人族起死回生的玉桃花居然是神女之血,神女之精氣!就連鮫人族也沒有想到,玉桃花在司花女的血脈里,躲過了一劫。原本我發現你以后,是可以在六年前就殺了你,但可惜,我唯一的一次背叛了自己,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想想,還真的要感謝你,不然,還不知道要在哪一個輪回里才得到玉桃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