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晨星離開這里即將來臨的光明,奔向彼岸的黑暗時,桃花林的天空又泛起了淡淡的藍,迷霧逐漸稀薄下來,一切變得清晰可見。那枚月好像一朵白色梨花,寧靜地在淺藍色的叱溪里慢慢的飄遠。
叱溪的渡口,站著一個修長的白衣人,月華如水,映照出他英俊的輪廓,一縷清風,微微的拂動黑色的長發,俊逸的倒影在水中微微蕩漾。
“你不必躲我。”一個女子淡淡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說過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白衣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自己這般謹慎,還是被她跟來了。隨即一絲迷惑的笑意浮現,他未向她看來,只輕輕的道:“你要去哪?”聲音清冷,如叱溪水。
“你想去的地方。”在溪畔的清風里,一襲綠衣飄飄。
“夕巖,翟鶴軒會因為找不到你擔心的。”蕭雪風轉過身看著她,那如叱溪般的眼眸,如雪的肌膚,烏黑的發柔順的垂在耳邊,隔著月色,這無雙的容顏,是如此的震人心魂。
撲哧,夕巖笑了出來,“我給他留書了,我和你在一起,他是不用擔心的。倒是你,我剛是真的生氣,你當我是小孩子啊?”
蕭雪風刮了她一下鼻子,壞壞的笑了一下,“那你和我一起,不怕別人以為——”
“以為什么?”夕巖睜大眼睛,定定的看著他。
“蕭夫人啊!哈哈——”笑完以后,夕巖居然還沒有動靜,他忽然回頭看站在后面的人。
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驀然開口:“蕭公子不是放蕩不羈,風流倜儻的嗎?身邊的女子怎么可能會是夫人呢?”
蕭雪風嘴唇動了動,但最終未有出聲,看了看她,眼神又移開,看著溪面上駛過來的一葉輕舟。
夕巖走到他身后,淡淡的吐了一口氣,又像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你的心里還是放不下那女子么?”
這條流水名為叱溪,然而卻寬闊的似一望無際的海面,在朦朧的月光下,水氣飄渺。蕭雪風的眼神還是瞅著那輕輕飄來的一葉輕舟,“欸乃”之聲,隱隱的傳來。忽然轉頭詭異的笑了笑,輕聲道:“他終究是不放心的。”
夕巖一愣,隨即向后望去,只見一襲白衣的身影,飄蕩在月光里,一瞬就消逝在桃花林里了,那邊飄落的幾瓣桃花,悠悠的在溪畔飛舞著。望著早已消逝不見的身影,夕巖的目光顯得有點凄涼,玉手輕托,接過一朵淡粉花瓣,湊近鼻息,桃花的清香緩緩進入肺腑。
“我們上船吧。”看著失神的夕巖,蕭雪風笑了笑。
天空漸漸的亮了起來,艄公的木漿,在清水里緩緩地蕩漾開去,兩岸的青山在緩緩地退卻。
綠樹掩映的青山里,不時傳來仙鶴的唳叫,白鹿玄猿也時隱時現的在遠處。千株老柏,帶雨滿山青染染;萬節修篁,含煙一徑色蒼蒼。船行的方向,兩岸青山如黛。碧波的倒影里,像是一幅淋漓的水墨畫,江山如此多嬌啊。
一葉輕舟,慢慢的劃向歸州城陸域的最南端,那里風景秀麗。
一襲白衣,挺立船頭,英姿颯爽。夕巖靠在在船艙里,望著他的背影,心想,怪不得桃花林那么多的女子會為他癡傻呢,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蕭雪風并沒有回頭看她,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緩緩地向船艙走來,微微一笑,道:“是不是看在下玉樹臨風,夕巖小姐癡傻了?”
看他那伸頭俯身壞笑的模樣,夕巖眼睛睜得圓圓的,像是在苦忍住一樣。臉都憋得微微發紅了,終于一陣清朗的笑聲爆發了,回蕩在綠波蕩漾的水面上。
“哈哈,哈哈——你,你真不是個好東西!”夕巖捶了捶胸口,“累死我了!”
“好了,別笑了,別真累壞了,我可不想一路上都要照顧一個病人。”蕭雪風拍了拍她的后背。
“蕭雪風,你這次就是來收藥的么?”夕巖脫開他的手,一臉認真的問,沒有一絲笑意。
“是。”蕭雪風沒有看她,直簡單的回答了。
“呵……你以為我會信么?”夕巖冷冷的笑了一下,“你不要隱瞞我什么,我知道,”她一字一字的說了出來:“你?—受—傷—了。”
蕭雪風吃驚的看著她,一臉猶豫的神情。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夕巖淡淡的推開他俯下的身子,“我一進門就知道了,你的桌上放著的茶水里有藥味,粗聞上去是紫蘇和柴胡的味道,像是解表鎮痛的,”夕巖直直的看著他,“可是我端起杯子,聞到了‘碧水靈珠’的氣息,那是用來凝結‘銀絲’毒的,但是只能止住一時。”
蕭雪風幽幽的望著她,緩緩道:“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
“我可是穆夕巖,這些還難不倒我。只是,這個毒你是怎么中的?你又怎會有‘碧水靈珠’?怕我當時問了,你也不會對我說的。”
“所以你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偷偷跟著我,夕巖,你長大了。”
“蕭雪風,我當然長大了,我不僅要答應爹爹受著海紅豆,意濟蒼生苦與痛,還要,”她看著外面的流水,堅決的說:“還要守護住守著海紅豆的人。”
蕭雪風聽罷,溫柔的看著她,“夕巖,人的一生,會有好多個心愿,但往往守護住一個愿望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爹爹是娘親的愿望,娘親為守住她的愿望死了,海紅豆是爹爹的愿望,為守住他的愿望爹爹也死了,翟伯伯為了我,甘心操勞著海紅豆,而你,為了一句承諾,在我身邊我六年。”
“是的。”蕭雪風輕輕的走了出去,輕聲又嘆了一口氣,心里想著:“只怕,你知道一切后,就不會再守護我這個守護海紅豆的人了。”
“但是,你的心不在海紅豆,不在桃花林,甚至不在叱溪。”夕巖也站了起來。夕巖自知,這么多年未敞開的心,怎么會隨便就打開了呢,隨即苦笑一下。
“好了,夕巖,看看我們已經到了滄塬,上了岸,我們去玩玩吧。”
“還玩?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一想到蕭雪風中了“銀絲”之毒,古藥書上是有記載,但是孤本獨卷并未詳細說明,她只知有這種毒,傳說中可用南海的“碧水靈珠”凝毒保命,并不知怎樣解毒,但一想蕭雪風親自離開桃花林,定是為了解藥,可見此毒厲害。
蕭雪風只是轉過頭,對她笑了笑,輕輕的拉起她的手。
夕巖上岸后,隨意間看見了埠頭旁立著一塊小石碑:刻著奇異的字體,原來這里就是滄塬啊。
深夜,漆黑如墨,冷風呼嘯,林木蕭蕭。
城外十里的杉樹林里,空寂的一座墳前,站著一個黑衣人。
“嘩啦啦,嘩啦啦”,一陣狂風呼嘯,又有大量的枯葉落下,嗖的幾聲,三個黑影從樹林外飛進來了。
“拜見殿下!”三個黑衣人跪地即拜。
“恩,怎樣?”黑衣人背對著來人問道。
“一切順利進行,殿下不必擔心。”
“玉鏡山那邊呢?”被稱作殿下的黑衣人轉過身,黑暗里,兩只眼睛里似乎閃爍著不可琢磨的光。
“如殿下所料,翟鶴軒已到玉鏡山。”跪著的黑衣俯首回道。
“恩,好!哈哈!”那黑衣人一揮手,便消失在林見了,那三個跪著的黑衣人,還在原地不動,一陣風后,便倒在了枯葉上。
黎明的一束陽光透過青山,柔和的灑進了客棧庭的院里,靜謐的庭院,無聲無息,遠處的鳥鳴更顯清幽。
再明媚的陽光又怎樣?再明光的世間也有仇恨的心,再美的景色里也有傷心的人。
白衣人迎風而立,站在這三樓的回廊里,一臉的漠然看著清晨的滄源山水,這故國的山水。
的確是江山如此多嬌啊!蕭雪風的眼里卻是無盡的譏諷,還有無盡的黑暗。
江山如此多嬌,延續著往事的洶涌波濤!
九年前,先帝駕崩,弱冠之年的太子剛剛登基,君臨天下。久經戰亂得枝無國,在太子登基時,局勢依然動蕩難安,百姓尚未休養生息,內憂外患,侵襲著這位年輕帝王之心。
日不落的天空中,誰屬英雄?唯解百姓于水火中。
然而,新帝繼位,各方勢力猶如虎狼,伺機這步履蹣跚的一代王朝。
當禁軍沖破寢宮最后一道防衛,屠戮的奪權者露出了真正的面目:日照太后。他的母后!這幕后的操縱者居然是自己的母后!
驀然驚醒,皇太子是如何死的,二皇子是怎樣死的,為了打擊他,郁青是怎樣凄慘的遠嫁!
凄厲的哀號響徹華美的宮殿,廝殺已然無休無止,梧桐花燃盡了鮮紅,夕陽如血。
屠刀砍向手無寸鐵的妃嬪,年幼的稚子和忠心的老臣。流血的河里,倒映出了這位亡朝亡國的年輕帝王失魂落魄的模樣。
“母后,告訴我為什么會這樣?”
“江山是白骨壘成的。”
就這樣,就這樣了,莫要說江山如此多嬌,也莫要說人心奸詐。權利,地位,欲望猶如沼澤,讓人性的光輝淪陷。
落魄孤助的廢帝被逐荒蠻之地,一朝榮華,可憐英雄心,半夜夢回無淚!
哀莫大于心死,心都死了,還有什么可以不解?還有什么可以迷惑?
百年大計醞釀著未知的風雨,唱起了君臨天下時的蒼生英雄夢的喪歌。猶如異域荒境之中生長的夾竹桃,迎風曝雨、頂霜歷寒,其性寒毒!
他成功了蛻變了自己,死里逃生的詭笑里,再也沒有人能認出自己,也包括了他自己。
離那次的宮廷政變已經九年了,九年的時光,白骨上也開滿了曼陀羅了吧,他冷冷的笑著。
“蕭公子,早啊。小的伺候公子盥洗來。”客棧的店小二端著木盆拿著布巾上來,看見尊貴的客人早已等候,歉意又惶恐的看著蕭雪風。
“把水放那,你下去吧。”蕭雪風走回房間吩咐道,“關上門。”
“是。”店小二退出,隨手合門。
“蕭雪風,蕭雪風。”風風火火的聲音破門而來,蕭雪風浸在水中的手,猛然回旋,一個模糊的東西縮回寬大的袖袍內。
“干什么?一早就抽風了么?”蕭雪風望著她闖進來,笑了起來。
“我研究了個新藥方,或許有點用。”夕巖的手里提著一個罐子,還端了一個藥碗,滿臉自豪的笑道。
蕭雪風望著那藥罐和藥碗,眼里滿是一種說不出的辛酸,柔聲的道:“夕巖,你從海紅豆帶的這些器皿么?”
“恩,是啊,蕭雪風你忘了么?海紅豆的藥罐可是天下——”夕巖止住,“你當然不知道。”
“別為這點小傷折騰自己了,夕巖,你看你精神都不好。”盡管夕巖刻意的讓自己表現的精神點,可是熬夜留下的萎靡,還是一眼就被蕭雪風看出穿了。
“哪里有?來,這是——”夕巖笑著反詰,端起藥碗,遞給蕭雪風。他接過后又放下,俊逸的臉龐浮現出笑容,俯首對夕巖道:“我的傷已經好了。”
夕巖愣了一下,隨即一臉的不相信,“哎,怎么會呢?”
夕巖天資聰穎,自幼學習齊黃之道,在父親死后,又得到藥王二弟子指導相傳,古籍,藥典爛熟于心,而對于這種毒卻無解救辦法。此刻蕭雪風,一臉笑意的告訴她傷已治好,夕巖只能無法相信。
搭了脈后,仍然不解,“你如何做到?難道你真的會醫術?”
“憑我蕭雪風,這算什么?以我的內力,這不足俱。”他依然一臉的笑意。
從來沒有說過實話吧。這六年的相處,她對于他依然一片空白,雖然她感覺他們離得很近。
看著夕巖一幅苦思的樣子,他走近拉過她纖纖玉手,“不要亂想了,相信我吧。好了,我將去帝城,你和我一道吧。”蕭雪風肅靜的看著她,有種渴望,又有種痛心,還有一種釋然,片刻之間閃過他的眼角。
“做什么?”夕巖被蕭雪風瞅的有點不自在,這些年來,她在山野,而叱溪也只是繁華世界里靜靜的一角,她并不知道所謂的“帝城”是哪里的帝城,滄塬也好像依稀聽過。
“拿藥。”他的眼眸忽然變得冷冷的,有驚心的涼意浮出。
“你不是說已經,已經好了么?”夕巖有點不安的看著他。
“自然與傷無關。”蕭雪風站起來,走出幾步,夕巖無法看見他的表情,只覺得忽然間他的背影有點陌生,不!是很陌生,可是這陌生的又有點熟悉。
“哼,怎么會與傷無關呢?”他的心里在譏笑著什么,那樣的傷只能用玉桃花來治了吧。
當蕭雪風的輕舟停泊在南端滄塬的渡口,一騎奔騰向北。相去十萬里的距離,而真正的方向卻是一致的。
這高入云端的玉鏡山,峰峰相連,遠遠望去,青峰肩并著青峰,彩云親吻這彩云,碧翠秀麗無比。
曾是歸州大陸的脊梁,擔任著保護力量中重要的絕色,幾千年以前,在人族和鮫族的那場浩劫中,就是玉鏡山的力量,才扭轉了戰爭的趨勢,人族在陸域上無疑,成了萬物之靈長。隨著鮫族神女的葬身,殘存的氣息化為玉桃花,作以最后的靈藥奉獻給自己的子孫,支撐著茍延殘喘的鮫人后裔。
隨著歲月的喧嘩,沉寂的就沉寂了下去,但絕地里重生出的希望,卻猶如火苗,燃燒出不甘心的爭奪。鮫族各支拼死的強奪這最后一劑復活的靈藥,得到它便猶如得到了一絲傾覆天下的甘泉。
沒有凝聚力的爭奪,最終會引來外族的再次屠戮。在這余后的千年的歲月里,歸州大陸的主宰力量玉鏡山一系,無時不在關注著玉桃花的去向。
機智如翟鶴軒,不愧玉鏡月劍之一,漫長的蟄伏,終究發現原來轟動江湖一時的蕭雪風,以帥氣和頂尖的劍技流傳江湖的蕭公子,竟然是鮫族!這驚天的發現,終于找回了當年為什么會有漏網之魚穆夕巖的存在!他這個危險的臥底!居然是鮫人,這個居然能突破重重險阻進入玉鏡山的內部的鮫人,看來千年前的大戰,幾盡滅絕的魔鮫人還未死心。
難道玉桃花并未隨司花女一起毀滅?鮫族追到叱溪桃花林找到了穆云天,可這些年也并未有任何動靜,可見還玉桃花并未發揮作用。
那么玉桃花在哪呢?
一切都來不及次思考了,因為魔眾正在喧嘩!
玉鏡山派出了玉鏡寒光月劍七劍,一路馬不停蹄,迢迢南去。
歸州大陸北端的風雪,在馬蹄下呼嘯,清溪的冰河里漂流著去年的死物,雪山下,新綠的草地里逐漸隱沒的枯黃,在風中依舊招搖。
誰也不愿就此掩埋在風雪里,誰也不愿消逝在歷史的塵土里,那么,開戰吧,爭奪最后一塊土地,爭奪最后一線希望!
蒼茫的大地,逐漸被黑夜籠罩。身前身后都是沉沉的黑暗,沒有邊際的黑暗。
為什么去帝城要在夜里,而這一夜為什么如此的漫長?夕巖走在蕭雪風的身后,看著他漆黑的身影,心里冰涼。
暗夜里,他的每一個足跡似乎是艱難的,而在這艱難的足跡里,又似乎透露著一絲瘋狂,難以掩映的一些東西正在模糊的張揚出來。
是什么呢?夕巖咬緊慘白的嘴唇,感覺每一步都這么沉重,蕭雪風似乎感覺到夕巖的異常。
“啊!”夕巖望著前方飛來的人,在他一揚鞭的剎那,那黑暗中的馬匹便消失不見了。
“怎么了?”蕭雪風坐到她的身后,接過她手中的韁繩,抱緊她在耳邊輕聲的問。那溫柔的氣息是蕭雪風的,沒錯,可夕巖卻覺得耳后是一層一層的冰寒,寒入骨髓的。
“不,我一定要救醒他,不能畏懼。”夕巖在默默的調息著自己。
“咳咳,蕭雪風,你這樣不覺得很不妥么?”夕巖一如往日,不滿的嚷著。
“有何不妥?”蕭雪風策馬輕奔,暗夜里,沒有任何一點光芒,那馬卻像是長了黑暗的眼睛一樣,毫不迷惑方向的隨著主人的驅使。
“你這樣,夕巖會覺得不好意思。”黑暗里,夕巖的臉頰似乎真的在微微發燙。如果,真的能這樣走一輩子也不錯啊,就算在黑暗里。
夕巖似乎恍然間明白了娘親為什么要與爹爹一道了,盡管翟野秋嘆息他們要是不走在一起,也不至于今天這般模樣。
“呵,沒什么。”蕭雪風輕輕的像是在嘆息,“你會一輩子都在我的懷里。”
雖然這句話,在叱溪相伴的歲月里,早已深深地在心里滋長,期望有朝一日能夠如春辛草一樣,拔出嫩芽兒。然而,此時親耳聽到這句話,她還是以為自己聽錯了。那么他的心里藏了那么多年的往事,他真的放開放淡了么?
“蕭雪風。”半響,夕巖忽驀然的開口。
“恩?”
“我想我是能治好你的。”夕巖的手捏的緊緊地。
蕭雪風一愣,治好?治好什么?然而,片刻后他就明白了,不再言語,只是拼命的趕路。
黑暗里,隱隱的光芒,像是梧桐枝燃燒的火焰。
也不知在黑暗里跋涉了多久,蕭雪風終于勒住了韁繩,跳下來,對夕巖道:“下來吧。”
“這是帝城?”夕巖望著一望無際的水面,水面上漂浮著奇怪的樓宇,從未想象過的模樣,仿佛是地獄里的無常殿一般。
“是。”蕭雪風面無表情的說,“這是帝城的‘再死殿’。”
“啊?為什么要到這里來?”夕巖有點驚慌的看著他。
“拿藥。”蕭雪風依然面無表情,與黑夜里那個溫柔的策馬輕馳的蕭雪風判若兩人。莫名的壓迫感,在擠壓著她。一襲綠衣倒地,四肢軟軟的再也沒有力氣說什么了,而心里卻絕望的掙扎著:不,不要這樣,蕭雪風。
看見她倒地,面如白紙,蕭雪風的眼里閃爍著冷冷的光芒,他什么也沒說,只是俯身將地上的一襲綠衣抱起。
無紋的水面,蕭雪風一步一步的輕輕踩上,擠壓出緩緩地波光,慢慢的震向遠處。
隨著波光緩緩震去,遠處平靜的水面里,似乎有什么東西一瞬間被吵醒,喧嘩不止。一股強大的力量隱隱的掙扎,像是在掙脫束縛,像是在狂笑,面目猙獰的狂笑。
再也無力的眼睛,再度合上之前,夕巖看見了遠處水面上竟是如火焰般的鮮紅。
蕭雪風抱著一襲綠衣的穆夕巖,緩緩走進那一地的鮮紅里。那些赤紅,如血,美麗,妖艷的花朵散發出詭異的香氣,催人沉睡。
這水泊中的樓宇,莊嚴肅穆的漂浮著,四周遍地鮮紅如血。黑色的樓宇,沒有一扇門,沒有一扇窗,只有開闊的殿堂,殿堂內黑色霧氣繚繞。
很詭異的霧氣呼啦的游來,將蕭雪風團團圍住,像是長了腳的烏云,緩緩地向前走著,越來越多的黑色霧氣又爭先恐后的迎來,整個殿堂內一片漆黑。
殿堂的中心是血紅花朵堆壘起來的高臺,形成了一個四周有細小洞口的一個長坑,仿佛流著鮮血的墳墓,正在張開口,等待著吞噬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