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風流】
第七章（第五節）
一個省級勞模，雖然比全國勞模和全國人大代表少了許多含金量，但畢竟不是一個人人都可以唾手可得的榮耀。成吉雖有些遺憾和不甘，但那一百萬說到底也不算是白白打了水漂。對于金錢和榮譽，成吉一直夢想著能一步步地更上一層樓。他最喜歡的一句話便是吃著甘蔗上樓，步步高，節節甜。
憶想當年，成吉總有無限感慨。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個窮小子，還能有今天這樣巨大的輝煌。曾幾何時，當成源生已經是一個鄉鎮呼風喚雨的黨官員，田野也已是昆州日報響當當的記者了，而他卻還只是昆州造紙廠的一個可憐的合同工。后來，只因手腳靈巧和人情練達，他才一步步地由班組長走上了車間主任的崗位。再后來，工廠不景氣，廠長也因超生了一個兒子而被免職。就在昆州造紙廠面臨破產倒閉和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稀里糊涂地被職工們推向了那個誰都不愿坐，誰都不敢坐的廠長寶座。然而，誰也沒有想到，自從成吉陰差陽錯成了昆山造紙廠廠長之后，命運女神會如此之快地便將一切幸運的光環，全都罩在了成吉和昆山造紙廠的頭上。一年的內引外聯，使昆州造紙廠迅速地扭虧為盈；三年的設備更新改造，終于讓一個老廠煥發了青春；五年的大投入和踏步地跳躍式前進，又使昆州造紙廠數倍地膨脹成一個昆州紙業集團……
盡管昆州造紙廠的爐灶，不是成吉一手壘起的，但今天的昆州紙業集團，卻的的確確是他折騰出來的杰作。不管是田野的輿論支持，還是成源生在企業改制過程中為他所做的官方運籌，全都是在成吉自己折騰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之后。因而，無論是新聞媒體的問及，還是朋友們的私下討教，成吉都把自己的成功之道歸納成兩個字：折騰。所以他還要繼續折騰。折騰有什么不好？折騰不僅能給他帶來金錢和利益，而且還能給他帶來榮譽和地位。而榮譽和地位又能反過來給他帶來更多更多的金錢和利益。因此，成吉又燃起了找一位作家為他寫一部創業史的強烈欲念。
有了這樣強烈的欲念，成吉便要認真物色一個最佳人選。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徐雁最好。看起來徐雁與他好像格格不入，其實說不定卻是最有緣的。
成吉幾次約徐雁單獨吃飯，徐雁都沒有推辭。成吉便覺得自己與她早晚有戲，反而只字不提那寫書之事。然而，當他于一個周末再次把徐雁單獨約出來時，徐雁卻一言中的地把閑聊的話語轉向了正題。
徐雁對成吉笑笑說：成老板，你已經多次溫良恭儉讓地請我單獨吃飯了，你究竟為著什么？你已經深沉含蓄得可以了，你想讓我為你做些什么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好了。
本來也沒想什么，只是覺得跟你在一起特開心，特投緣。所以……
徐雁不禁笑了起來：沒想到我們的成老板居然也學會說慌了。你好像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時更開心，更投緣吧？
成吉的臉上頓時難得地浮上了幾分羞色。但他卻少有真誠地說：徐記者，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可能很荒唐。我有時也的確很荒唐。可是對你，我卻從來都是非常特別地敬仰。
你頻頻地請我單獨吃飯，該不只是為了表達你對我的這種非常特別吧？
也是，也不全是。成吉只好實話實說了。徐記者，我以前曾經跟你說過，我一直有一個想法，想讓你這位大手筆為我寫上一本書。怎么樣？咱們今天晚上就好好商量商量這件事。
你真以為自己值得讓人去寫成一部書？
是這樣。我覺得值得。
不管怎樣，我們也算是朋友了。恕我直言，這種書你最好還是不寫為好。即便是要寫，那也要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到那時再把酒論英雄也為時不晚。
你是擔心我的事業不能長久？
你的事業能不能長久，并不取決于你自己的意愿。你可以想一想，看一看，在中國歷時二十多年的改革大潮中，曾經出現過多少叱咤風云的弄潮兒，可在大浪淘沙的激流中，有幾人至今還依然傲立于潮頭？有幾人而最終沒有折戟沉沙？
你的話也許有道理。但我不管他們怎么樣，我這本書是一定要寫的。而且要盡快地寫出來。
既然這樣，那你找別人好了。反正我是不會為你去寫的。起碼目前不會。
你即便不為朋友，起碼也應該為那豐厚的稿酬動心吧？我可是早就誠心誠意地為你準備好了一百萬。
徐雁依然淡淡一笑地說：這么說，你成老板已經為我準備了兩個一百萬了？
兩個一百萬？
你不是曾經發過誓，要用一百萬去解開我的褲帶嗎？
成吉這才想起自己的那些狂話：他媽的田野，什么話他都告訴你。哎，咱們還是說正事吧，一百萬你究竟寫不寫？我敢肯定，這恐怕是咱們中國大陸上最高的稿酬了。
或許是這樣。說實話成老板，我要想寫，三個月便能為你搞定。這一百萬的確來得容易掙得便宜。然而我卻沒有那份欲望和激情。而且你要知道，金錢并不能打動所有的人。
你真的對一百萬一點兒都不動心？
再好的東西，只要你對它沒有了欲望，你便不覺得它有多珍貴。
我的徐大小姐，你也太讓人無法捉摸了。
這說明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成吉已經有些酒意了，他癡情地望著徐雁，便想起了另一個一百萬的事。于是便說：徐記者，這一百萬你可以不要，那么，那個一百萬你到底要不要？
成老板，那個一百萬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田野告訴你的那個意思。
田野什么都沒有告訴我。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好了。
我對你可一直都是誠心誠意地景仰。難道你真的就一點兒都不明白？
徐雁搖搖頭說：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