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泥石流把鮑牙害死了
- 戰國蠱惑女
- lenghunke
- 2824字
- 2010-05-26 15:26:51
這日清晨,本以為放睛的天氣卻又下起了雨,而且是比之昨日更迅猛的疾雨。雨滴撲撲打到草茅檐上,掀起了一陣陣屋茅傾飛的零亂不堪。尤風從屋子里出來,見王翦正在穿衣系帶,便問道:“下這么大雨,你還要去?”
“去啊,君子一言,豈有反悔之理?你不去就在家里等著。”
這倒讓她想起了春秋時候的一個忘了是什么公,也是披雨狩獵,只為不失信于人,信守承諾是好事,但如果要信守得像尾生(尾生為了等女朋友約會,發大水抱著橋梁淹死了)這樣的迂腐,那可就太愚蠢了。
“翦子哥,你別去了,到田里幫著干些活,我去幫你改個日期。”
“不用了,我還是去看看吧。”說完,他戴上笠帽沖出屋去。尤風沒法,只得尾隨而去。
約定的地點在村子北面一座山丘,上面長著還算豐茂的樹林,海拔不高也不陡,兩三百米左右。前方是一片無田沙曠之地,被雨一淋之后,更顯泥濘沼澤。王翦踩著泥坑跑到這塊平曠地上,四周環顧一望,見無人蹤,不禁惱怒罵道:“狗蛋,下個雨就爽約,窩囊廢。”
話音剛落,一個人從山腳左道跑了來,看那英武的身形,便是桓奇了。尤風笑道:“他來了。我看你們兩個也別比了,干脆握手言和,反正打一架的結果也是這樣。”
“你懂什么,”王翦說,“那叫士可殺,不可辱。好歸好,這架是非打不可的。他要是太廢物了,跟他言和是個丟面子的事,我才不干。”
桓奇走近,對著王翦笑道:“究竟是誰太廢物了,我們就來一試見真偽吧。”他摘下帽子,動作瀟灑地往旁邊一扔,顆顆雨滴落在他臉上,瞬間打濕了他的臉龐。
王翦也將帽一摘扔到一旁,兩個傻帽落湯雞面對面地注視對方,稍有動靜就是一觸即發的時刻。然而,動靜來了,他們卻沒有互相撲倒打起來。那動靜是來自平地后的那一座山丘。如雷般的吼聲震倒了整片大地。三個人俱為一驚,回頭看去只見那山搖搖欲墜,大有洪崩傾塌之勢。
糟了,是地震,還是火山?不可能吧。
尤風說:“翦子哥,這山……”
王翦愣了一刻,臉色驀然一變,拉著尤風就跑,說:“危險,快,快上那邊的山。”
尤風跟著王翦往另一側沒有動靜的山頭跑去,問他:“究竟怎么了?”
桓奇跟在后面,說:“是泥石流,以前發生過,雨下太得大,山坡支撐不住雨泥的重量。別問了,快跑吧。”
泥石流,天哪,那石流一下來,這村子豈不得完蛋半個?山前正好是那一片果園,一旦被淹沒,今年所有的豐收果實都將付之一炬,那對這個村子來說是多大的損失啊。
尤風三個人攀著山麓登上小坡,只聽遠處那泥崩的巨響震徹寰宇,她回頭望了望那頭的村子,忽有許多村民聞響之后奔出自家屋子逃離本村。
“翦子哥,你爹娘不會有事吧?”
“不會,你放心,上次發生泥流他們也逃掉了,這次準定也能逃,我們就呆在這兒,能泥流過了咱們再下去。”
他們到了山坡一處平地上,見地勢已高,即使泥流沖下來也基本威脅不到他們,便停下腳步,桓奇回過身來,轉眼定睛,忽然眉頭一皺,指著前方一處移動身影道:“你們瞧那是誰?”
王翦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猛然爆發一聲怒吼:“媽的混蛋,他不要命了!”話音一落,拔腿向山下沖過去。尤風抓住他說:“你干什么,泥流要下來了,你去送死啊?”
王翦奮力將手一掙,竟把一手臂揮到尤風腦袋上,尤風吃痛將抓著他的手一松,抽著冷氣把手握在自己的腦門上。
他媽的死王翦,我的腦袋又不是石頭,禁得起他這一臂嗎?要去就去吧,死了正好,省得將來再花心思去對付他。嗨,也怪她自己多管閑事,明擺著死不了的人攔他干什么,不是自己欠揍么?
王翦看著她疼得煞白的臉微微一怔,沒工夫去道個歉撫個慰便轉頭往山下沖跑而去。
“我跟他去看看,你在這里別動。”桓奇跟著王翦一起下了山坡,直跑向那泥流警界范圍之內。
這兩個笨蛋!尤風暗罵。
王翦跑下山,甩頭一望,見已有部分石流緩慢下滑,短時間里還不至于形成巨洪石流,于是鉚足了勁向鮑牙奔去。這個不要命的家伙這會兒來跑這兒來干什么,逮到他非揍癟了他不行。
“鮑牙,跑快點兒,再快點兒!”鮑牙的跑步速度跟他的牙齒一樣,顯得呆笨,遲鈍,他加足了油朝王翦的方向跑,剛跑到近距離能看清他面貌五官時,山上石流“嘩”地猛烈俯沖而下。鮑牙正站在石流正對的位置,轉眼一看,頓時嚇慘了臉,腳步竟不知覺地停了下來。
“白癡!”王翦低罵一聲,對桓奇說,“快點兒,我們去把他扛回來拿去喂豬。整一個呆瓜。”
“救命啊!翦子哥,救救我!”鮑牙終于醒了過來,一邊揮手一邊朝王翦奔過來。王翦跑到跟前,二話沒說拎起一耳朵,吼道:“你來找死啊?”
鮑牙結著巴說:“不,不是,你,你娘說你,你,到這兒來找,找個什么人來,她擔心地要死,死,所以讓我來找,找你,讓你,你,趕緊回,回家。”
王翦又拍他一腦巴掌,說:“別回,回的了,趕緊跑吧。”他一把揪起他的衣服就往前拽,這時候,泥流已經全面俯沖下來,呈巨大扇形擴散開來,桓奇回頭一望,發現他們已身在其中無法脫身,失聲慌道:“糟了,來不及了。我們要被沖走了。”
王翦斷然語道:“跑,只管往前跑,能跑多少跑多少。過了泥流中心地帶,減了力道說不定還能保住性命。”
他們顧不上再跑回尤風所在的那座山的位置,跑過一段后,徑直向旁邊的山道邊跑去,這其間距離還有一兩百米之多,假如沒有鮑牙,依照他們倆的速度要上此山絕對不難,可是鮑牙跑得太慢,耐力又不足,跑過這一段后,鮑牙已經沒力氣再上山了。
泥石流快要沖到了山腳,一到山腳,他們就全完了。王翦見他氣喘得無以維續,便兩腿一蹲,說:“快上來,我背你跑。”鮑牙還在猶豫之間,桓奇就一把將他架上了王翦的背,加了一個百多斤份量的人,王翦的腳步明顯緩慢許多,但是畢竟在被泥流沖走以前,他們及時趕到了山腳坡道上。
王翦放下鮑牙,歇一口氣,對桓奇說:“你先上,給我們開路。”桓奇點一點頭,拽著旁邊的枝叉石尖撥開了一條上山的小路。鮑牙跟在王翦身后,蹬一腿停一步地往上爬,王翦時不時回頭拉他一把,見他雖然疲憊不堪,但步態還算穩健,也就稍稍放了一點心,想只要到了一個平地,危險就是過去了。
三人爬過十幾來米的坡道,鮑牙卻不怎地踩到一處濕滑泥面上,本來往下滑一滑,只要立馬抓住附近的支撐點便可穩住身體重心,然而,鮑牙許是太累太分心,這一下滑之間,手伸出去去抓旁邊的枝柯,一個分神竟沒能抓住枝柯卻抓了個空,當他意識到之時,正想喊前面的王翦來提一把,身體卻已經不由自主地滾下山坡。
他叫:“翦子哥——”
喊聲充滿了山谷。在另一座山上的尤風聽見這如同從天邊飄傳過來的呼聲,心里陡然一震,悲哀在這斷斷續續的呼喊聲中填滿了胸臆。
王翦驀然回頭,望見他滾落山坡的身影在剎那之間沒入那洪大的泥流之中,他震驚了,仿佛周圍的一切都無了聲,止了息,只有那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轉瞬之間化為永恒的消逝。他蹲下來,無聲無息將手插入地上泥土,抓起一把緊緊地握在手里,看著泥流沖進果園田莊,淹沒了近一半的村子屋舍。
“他死了。”他喃喃地說。
桓奇回到他身邊陪他一起下蹲,握握他的肩:“我們已經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