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小院。

“七少。”

話音一落，肩上已多了件衣袍。是明月。

坐在石桌旁的年小樓按住來人的手，柔聲道“這么晚了，還不睡？”

瞥眼石桌上三壺酒，明月眸色微暗，“七少不也一樣么。”她一直等到半夜，方見他回來。卻又見他在馬車邊呆立了許久，玉面上，是她從未見過的疲倦和寂寥。

年小樓幽幽一笑，將她拉到面前，“來，坐。”

拿起酒壺晃了晃，又空了，“我再取壺酒來。”

剛要起身，卻被明月拉住，“別喝了，你重傷初愈，明兒還要趕路。”頓了頓，猶豫一下，明月道，“你，在擔心樂陽公主？”

不知是不是因為喝酒的緣故，明月只覺得她一雙眸子越發黑透精亮，清澈見底，卻又諱莫如深。

她，終究看不透他。有絲失落，垂眸。

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那抹聲音卻輕輕響起，清涼溫潤，“公主的毒雖無性命之憂，可卻是在我和九王爺眼皮底下遭人劫害的——”

頓了頓，年小樓輕嘆一聲，“這事日后難免遭人詬病。”想用樂陽來牽制她？妄想。

“這么說，你不是因為喜歡公主才……”明月眸色一亮，不由得抓緊他的手。

年小樓一怔，隨即失笑，“樂陽公主心性純直，易受挑唆，眼下，我拜在九王爺帳下做幕僚，要對付我的人不在少數，日后，你能避則避，莫教人抓住把柄，平白受些牽連。”

年小樓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掏出一枚玉白的小瓷瓶，將里邊的藥膏小心倒在手上，又托起明月的手，細細揉擦在她青紫的腕上，抬眸看向明月，“還疼嗎？”

明月只覺心里驟暖，眼眶一熱，喉嚨都覺得澀了澀，怔怔看著她，搖搖頭。多日來的憋悶就這樣輕而易舉的煙消云散，只為他一句話三個字。

今夜之后，他們之間會不會有所不同？

她自幼淪落煙花之地，縱然愛慕之人多如牛毛，可哪個不是垂涎她這“天下第一”的容貌？！對他們，她只有滿眼的不屑。

對七少，她卻不知道該怎么說，甚至連喜歡他哪一點都說不清，他的玩世不恭，目無禮法，不學無術……世人都罵他廢物、紈绔，可她就偏偏找不到他們所說的那些缺點。

三年，她看到的感覺到的他點滴的周到體貼，縱容寵溺，不知不覺竟已愛他如斯。

卻，也恨極了他這種疏離淡漠的溫柔。

“好了。”年小樓為她挽好水袖。

微微回身，抬眸凝住他，但見他眉目間桃花笑意清淺溫玉，明月心里卻微微一擰，腦里又閃過方才他一個人時的神色——他其實，并不快活吧。“七少，你累嗎？”

年小樓身子微震，隨即無賴的靠在明月身上，佯裝委屈似的努努嘴，“累死了，被你和樂陽欺負了一天，都快散架了。”

明月一怔，心里一陣落寞，粉拳往他肩上一搗，強笑道“就你貧。”

他哈哈一笑，握了握她的手，將外衣脫下來罩在她身上，“夜深露重，當心著涼，回吧。”

尾音一抹，年小樓起身。卻驀然感覺腰間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