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涼,風卷著落葉在青磚上來回轉著圈,平城女子師范門口,青衣黑裙的馮素素不停地攪著手里的帕子,不時往屋子里頭張望,一雙明眸滿是緊張和焦急。
終于,一個和馮素素一般穿著的女學生從緊閉著的門里頭偷偷溜出來,手里抱著鼓鼓的手袋,朝著馮素素跑過來。
“婉君你怎么才來?”馮素素嗔怪道,卻還是捉住了她的手。
“先生在講解昨天的文章,盯得可緊。”叫做婉君的姑娘生得慈眉善目,往馮素素身邊一站,倒像是個姐姐。
“我們快走吧,已經遲了。”馮素素拉著婉君,腳下的步子邁開來。余光看見婉君懷里的大包袱,不免有些奇怪,“你拿它做甚?”
婉君狡黠一笑,“特地讓我娘做的點心,海生哥坐了這么久火車,肯定餓了。”
“鬼靈精怪。”素素柳葉似的一雙眉終于舒展開,眼角泛起笑意。
婉君和馮素素打小在一個四合院玩到大,婉君的爹在衙門當差被人害死,只剩下婉君和她娘。婉君的娘開一個燒餅鋪子,維持兩個人的生計。
素素家雖不是豪門,但家境好歹比婉君家好些,四合院又靠著,兩個丫頭就情同姐妹,素素的爹娘,也是喜愛婉君,沒回來總少不了塞些吃食和碎錢給她帶回去。
這天,兩個姑娘從學堂逃了出來,是因為他們的海生哥要回來了。
車站的站臺上擠滿了人,素素和婉君好不容易才擠到了前面。這一刻終于來了,素素卻不知為何有些害怕。她的海生哥變成了什么樣呢?她的記憶只停在了三年前那個黃昏。
她正在房里練字呢,娘進來讓她出去,海生哥找她。
海生站在四合院的庭院里的海棠樹下,一身長袍,抬頭看著樹上盛開的海棠。聽見素素的腳步聲,轉過身來。
“素素,我要去英國了。”夕陽的海棠樹下,海生的聲音像風一樣輕柔。
素素驚訝地張大眼睛看著海生,一時不知說些什么。
“我爹的生意越來越沒有起色,他想讓我去國外學點經驗,回來幫他。”海生俊朗的眉眼里浮上一層憂愁,那憂愁后面分明還有不舍,他眼神里柔情似水,卻不敢直視素素。
素素鼻翼微微顫動,許多話涌上心頭,卻只輕輕吐出幾個字。
“什么時候?”
海生心里難受得緊,只說明天的火車。
素素再也說不出話,眼淚已經盈滿了眼眶,下一秒就要掉下來。
庭院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頭頂上那株開得繁盛的海棠。兩人之間的情愫,也只有這海棠樹看在眼里。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素素將手腕上的玉鐲子摘下來,遞到海生面前。海生微微一震,還是伸手接了過來。鐲子還是溫熱的,上面留著素素的體溫。他攢在手里,反復摩挲。
“我等你。”素素輕聲卻清楚地說,然后轉過身跑進了屋子里。她跑進屋子,倒在床上,哭了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