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敏醒來的時候晨光熹微，病房里只有她和隔床一個打著吊瓶的中年女人。趴在床上，背后一片皮膚毫無知覺。她把昨晚的事情回想一遍，燒傷并不太嚴重，當時暈過去也是裝的。責任報告是免不了的了，只能爭取不被免職。想想最近的遭遇，女人上了三十歲果真開始流年不利了么。

“敏姐醒了？”助手肖琳提著包子進來，頂著兩個黑眼圈，身上還穿著工作時的馬甲。

康敏勉強撐起身子，肖琳倒杯水給她喝下。“事故原因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肖琳翻了個白眼，“但老板發話了，這個黑鍋得咱們自己背。”

康敏沒問原因，她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這世上總有些人做錯事不用負責，但她康敏不行。“老板要誰背？”

肖琳無限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Oh，no！”康敏只想撞頭。她從開始進入這一行就沒有過失誤，正是這樣的資歷讓她初進公司就坐上設計總監的職位。公司不大，這次項目好不容易才爭取到。沒想到她剛上任就出了紕漏。

肖琳安慰她：“其實事情也沒多大，主持人那邊隨機應變場面圓過去了。聽說肇事者是九岳那邊的人，老板說讓你爭取讓他們從輕考慮。”

昨天過來這邊的除了九岳的工作人員，不就是林俊那幾個公子哥，還有岳凡罷了。她遠遠看著岳凡過來，五十多歲的老板在一邊陪著笑。隨便編了個理由她讓助手去給他介紹，自己走到海岸另一邊。

那件事情過了那么多年，再見到的時候還是免不了心里不舒服，縱使她對他已經不愛不恨。現在想想都覺得奇妙，當時竟然有膽子做那種出格的事。現在的她連換一份工作都不敢。

她想她是不能爭取了，這件事只能吃啞巴虧。回頭見肖琳頻頻看手機，讓她忙自己的事不用管她，肖琳想想說先出去一會兒有事給她打電話。康敏點頭，打開手機。她的屏保是陰歷日歷，不用看也知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收到一些祝福短信，她一條條翻看下去，千篇一律但還是看得人心里滿滿的。她一條條回過去，直到身邊光線突然變暗，一個欣長的身影出現在她病床前。她沒看清他的人，先聞到他不容忽視的香水味。聞到這個味道，也就沒有轉頭辨識的必要了。從開始認識他，他就噴著這個味道的香水，沒有脂粉味，但明顯是一種女香。

她放下手機，趴著的姿勢讓她只能偏頭看他。

“啊，岳凡，好久不見。”

岳凡只是看著她，表情難辨。康敏感嘆這個人即使就這么站著也是一道風景，真是讓人無話可說。良久，岳凡扯了扯嘴角，康敏看他是想笑的樣子，沒笑出來。

岳凡拉過一邊的椅子坐下來。他身材高大，腿突兀支棱著，手放到膝蓋上，“康敏，你回桐城來了。”

康敏記得從前岳凡叫她名字的樣子。

那是在臺球室。那時候路安東正若有若無撩撥著她。他不知道路安辰早就把他們那群人打的賭告訴了她，還跟她密謀著耍耍他們。她按著安辰的計劃，表面上被路安東迷得團團轉，暗地里卻對岳凡秋波頻注。幾番下來她看得眼睛都疼了，岳凡卻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她聽他打電話，眼里是膩死人的溫柔。他們開玩笑，她才知道他對自己的表妹懷著一份禁忌之戀。但他是那么風流，學校里傳言他的副駕一周換一個女孩。她看他打完電話，默默看了一會兒手機。他是喝醉了，看著看著那手機就往下滑。她上前一把接住，他傾身倒在她身上，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手足無措，他在她耳邊哈哈大笑，帶著酒氣的呼吸中依稀混著香水味。他柔軟的唇吻在她后頸，他慵懶的聲音淡淡的，問她的名字。

“康敏。”她紅了臉，心里卻是激流涌動，有一種破繭而出的興奮。

“康……敏……”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朦朧的笑意，將醒未醒的樣子。

“是啊，回來沒多久。”康敏點頭。

“離婚了？”

康敏訝然，“你怎么知道？”

“我問了安東。”

康敏不說話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問他為什么關心她的情況，想一想這話太不像樣。她承認岳凡這話在她心里吹起一點漣漪。但她想得通，她那時候畢竟才十八歲。

“康敏。”岳凡叫她的名字，停了一下。康敏悄悄豎起耳朵，聽見他下定決心似的。

“康敏，我們結婚吧。”

康敏心里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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