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地把路安東拖下車，康敏哭笑不得，明明今晚被前夫毆打尊嚴盡失的是她，怎么到最后反而要她來料理他。

除了說到趙健的時候她情緒低落了一點，氣氛一直都是好好的，也沒見他喝酒，豈料喝到最末這人竟然一頭栽倒桌上，醉了。康敏自認見過許多醉像，唯有路安東的最不可捉摸。

跟他的人一樣。

說真的她認識他也有十多年了，從他還是花季少女夢想中的白馬王子，她還是做夢的灰姑娘的時候。這么多年過去，他更讓人移不開目光，而她，在平凡歲月中消磨了靈氣。

很早的時候路安東就跟他們不同。在匯集全市頂尖的南高，豪門、高干子弟都不算少數，其中也不乏成績出眾的，路安東算一個。當然胡作非為的也不少，路安東也算一個。不同的是，路安東玩的有尺度，有原則。有些人就是這樣，你以為他跟你一個級別，但他又有天生的優越，你以為他墮落，偏偏他非常清醒自己要做什么。

一個人家世比你好，還比你聰明，更比你上進的人，真叫人心寒。

康敏記憶里那段不堪往事的一開始，和路安東并沒有關系。她懷的那個孩子并不是他的，以他的心機怎么可能讓那些露水姻緣的女孩懷他的孩子。她把孩子賴到他頭上，不過是一時慌不擇言。但他認了。墮胎的時候父母沒有出現過一次，只有他全程握著她的手。

康敏一只手扶著路安東，一只手正要脫他的鞋。客廳沙發上突然出現的人，讓她的姿勢僵在原地。

原本以為沒人的，或者說，她絕沒想到這個人會在這里。

好一會兒，她腦子轉過彎來，臉上出現了然的神色。正要開口，被那個略有些尷尬的人打斷。

“別誤會。”

手下的身體有些僵硬地站起，身側的壓力輕了些，康敏忽然想笑，為這句本該由她說的話。看來今晚更需要安慰的確實不是她。

原來是黎歡回來了。

看著玄關處相依的兩個人，進這個房子以來莫名的不安終于得到證實。黎歡恨得牙齒癢極，岳凡，你用這種方式報復我嗎！

“出去。”

路安東并沒有訝異她的存在，前因后果并不重要。他站直了身體，第一句話是要她出去。

很難說不傷人，尤其是岳凡已經不容拒絕地把她的東西放到樓上，她的電腦，書，畫紙，工具，模型，衣服一一歸置……未干的內衣，已經晾在了陽臺上。此時此刻，說出去買雞蛋掛面的人還沒回來。黎歡捏緊了手。

“我先走了。”康敏對黎歡笑笑，拍了拍路安東的背。路安東沒有回應，任她走了出去。

偌大的空間剩下兩個人。路安東徑自脫了鞋，慢慢走到黎歡面前。

黎歡身量比一般女人要高，此刻兩人面對面，她正達他的肩。她的視線所及，是他羊毛大衣下象牙白的法式高領襯衫。他穿衣一向有格調，身材又好，少扣兩顆扣子，就有了點雅痞氣派。他的鼻息呼灑在她頭頂，黎歡微微抬頭，他已越過她，四肢大張陷入沙發里。

門沒有關，一陣寒風吹入室內。黎歡深吸口氣。

“我收拾東西。”

許久沒有回應，黎歡轉向樓梯。

“關門。”

身后路安東的聲音懶懶響起，黎歡一時怔住。

“關門。”路安東的聲音有明顯的不耐煩。

黎歡驀然想起某年某月某日，一個相似的畫面來。只是畫面里的人物對換了角色，她成了那個攜帶一身風雨，臉上卻掛著春日暖陽的少年。

只是不管什么時候，她的心，到底比他要冷一些。

黎歡心里一陣酸澀，嘴角卻忍不住有了些笑意。

路安東。

她心里默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