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握拳的手松開了又攥緊，落在菡萏尸首上的目光，覆上一層寒冰：“將丑奴打入死牢，交付于刑部。”

“官家英明！”雷恭謙得意地甩著面頰上的橫肉，一臉諂媚。

眼見事態發展越發棘手，郭映凰失口喚道：“漢臣傷患未愈，若是行兇，怎能不傷自個分毫，全身而退？分明事出蹊蹺啊！”

趙禎一步一步踱至郭映凰跟前，以眼角的余光掃了她一眼：“若丑奴罪名坐實，只怕——皇后也脫不了干系！”

“是！”郭映凰昂起頭與之對視，神色坦然：“正因如此，臣妾更不能見漢臣含冤莫白，令郭氏家族蒙羞。”

幽潭似的眸子一暗，緊鎖著郭映凰的臉龐，趙禎清冷的神情下暗潮洶涌……

似是怕趙禎動搖，雷恭謙弓著身走到趙禎身后，無病呻吟道：“懇請官家將菡萏的尸首還于老奴，更衣洗漱……妥妥當當送往奉先寺宮人斜，也好令她魂有所依。”說著，竟“嗵！”地一聲跪倒，老淚縱橫。

郭映凰抬首，直直望入趙禎的眼中，言辭激切：“案情水落石出前，尸首決不能損毀！”

一旁的尚爾嵐心思動了動，嬌聲規勸道：“陛下，瞧這天兒就快進入三候，適時赤日炎炎。若不早日入土為安，尸首豈不是要腐壞？”

“尚婕妤莫擔憂，掖庭中央有座冰室，底下不還有口冰井么？”答話的是周淮，卻叫尚爾嵐羞憤地瞪了一眼。

“待刑部審定前，尸首暫停置于冰室內，由專人日夜把守。”趙禎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掃過側后方跪著的雷恭謙，并無喚他起身的意思，令那肥胖的身軀冷不丁打了個顫。

郭映凰隱隱察覺到趙禎的用意，正歪著頭思忖。與她擦身而過的身影一低眸，道：“這回且看你能否洞燭機先，朕的皇后。”

朕的皇后……郭映凰面上一滯，不自覺地撫上耳際，莫名灼得發燙。

仁明殿

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夜……臥在榻上，郭映凰不斷推敲著白日所發生的一切，輾轉難眠。

菡萏之死，雷恭謙的嫌疑無疑最大。可雷恭謙是個閹人，往俗里說便是“不舉”，又是如何侵犯菡萏的吶？而將她推向深淵的若是太后，那尚婕妤那番鬼祟又是何故？

疑竇像是滾雪球般越滾越龐大，郭映凰索性掀被而起，令人將香茹喚來問話。

“香菇，你較我等早些時日入宮。”郭映凰將香茹喚到二堂，自個單就在中衣外頭罩了件長褙子：“可知曉菡萏的事體？”

“菡……萏？”香茹硬是被從好夢中喚醒，略顯遲鈍地思索道：“婢妮早先任職于西宮，身份卑微，東宮的事體哪能讓咱們知曉……”

郭映凰見她不像撒謊，又問：“那對于指給北司那班小黃門做菜戶，你又為何聞之色變？”

本還有些困倦的香茹聞言驀地清醒了，眼底流露出懇切的懼色：“婢妮常聽上頭的宮人說……說北司那班人是人皮包狗骨！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體。據聞夜間經過，時不時能聽見鞭笞，以及被指做菜戶的官婢慘叫聲……”

“竟有這樣的事？”郭映凰無不震驚：“這么些年來，難道就不曾被繩之以法么？”

香茹搖頭道：“北司的人向來同各闔分都親近，上頭無不是有主子護著。官家每日國事操勞，自然是不知曉這些的。”

原以為閹人因自家身體有缺陷，或有不少心底自卑心生陰暗的。卻不想會扭曲至此！通過凌虐他人來得到快感，簡直堪比現代的……思及此，郭映凰的思緒驀然清晰起來，眸子映著椽子下的燈光，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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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注解：宮人斜——古代埋葬宮人的地方。隋代起開始有正式名稱，稱作玉鉤斜；唐稱野狐落，也做宮人斜；后代承襲下去，宋代又稱奉先寺。

（抱歉，之前斷斷續續停更了幾天。這幾更兔紙會加碼字數補上，鞠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