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映凰不得不承認，這張鏡塵三千寵愛在一身，果然是有些道理的。但李氏捎來的茶，她可不愿這么平白給了人。遂在眾人的訕笑聲中，厚著面皮道：“挨下來該是行茶令了罷？”

“上一輪虧得諸位娣姒承讓，鏡塵才僥幸得勝。”張鏡塵謙遜地說了番場面話，指著事先備好的文房四寶，提議道：“這回行茶令，咱們何不來個趣致的？就猜謎可好？”

趙允讓玩心大起，直附和道：“猜謎好！便猜與茶關聯的字謎！”

“我先起個頭，來個淺顯的。”馮絲璇率性地將碎發撥至后頸，提筆寫道——一勾新月伴三星。

“當是個‘心’字。”尚爾嵐一馬當先，拿下一題。遂做個拈花指托起杯盞，啜一口杯中香茗，道：“這新摘的春茶，香氣確是沁人心脾。”

馮絲璇出了第二個謎面——銀川。

“銀白之川。我猜……是個‘泉’字。”這回答話的是苗楚彤。也分得一盞貢茶。

“張才人緣何不作答？”尚爾嵐瞥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張鏡塵，著實不信她能不爭不妒。

“鏡塵嘴拙，又不及尚婕妤才思敏捷，自然是答不上的。”張鏡塵淺笑道。

明知她說的是場面話，尚爾嵐仍是喜滋滋地受了，敵意也收斂了幾分。

趙允讓來回檢視了趙禎同張鏡塵好幾回，察覺二人間氣氛不對勁，便道：“六哥可不能干坐著。我也給你出一題！”

只見他謎面寫道——春來人間木先蘇。

趙禎只望了那謎面一眼，便答道：“茶。”

趙允讓怏然不服，又寫一句——草木有本心。

這回末尾字未落，趙禎便打斷：“仍是茶。”

見那一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模樣，趙允讓摸摸鼻子，自覺討了個沒趣。

張鏡塵卻是開口了，沖著郭映凰一欠身：“鏡塵想請娘娘一同敲詩，不知娘娘是否瞧得起鏡塵，可愿接下？”

郭映凰兒時的求學之路，可謂是在外傅的戒尺下完成的。但礙著張鏡塵話中的以退為進，只得勉強接下。

且看張鏡塵一手護著衣袂，彎腰寫下數行鴛鴦小字，一手衛夫人簪花小楷，好似頭戴珠花的美人兒翩翩起舞，令人驚艷不已。再看謎面——不知張鏡塵是否有心刁難，出的盡是些顛三倒四、不成文的字詞。

底下的女眷們紛紛開始交頭接耳，卻沒幾個能悟出些什么來。

總覺得這些詞似曾相識，郭映凰瞅著跟前的扁圓身硯滴，玳瑁紋呈鋸齒狀規則地排列……

忽然眉一揚，郭映凰出人意表地答道：“‘簾’字下頭三個‘間’，‘間’字半邊門開繞出‘寺’字。這句顯然是‘簾下三間出寺墻’；‘街’字滿格，‘柳’字倒掛，‘陰’字拔長。便是‘滿街垂柳綠陰長’。由此推得頭一首詩為——‘簾下三間出寺墻，滿街垂柳綠陰長’。”

聽到這兒，在座鴉雀無聲。些個原本等著看她再度出糗的人，改成了正襟跪坐，探著腦袋看她敲詩。

趙禎挑眉坐定，望著的眼神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