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慘白的柔荑胡亂揪住紫蘇的衣衫，郭映凰那咬破了皮的唇瓣一張一翕：“我、我好像……來了……初潮……”

幾名當值的宿衛見狀，皆是一臉窘迫地背過身去。卻也刻意留了機會給紫蘇與郭映凰交談。反正皇上交代了不準添衣送食，也沒囑咐不讓人談話。

廊檐下的香菇靠著殿柱，竟打起了盹兒。被人用力搖醒，見紫蘇又急又氣，將她往外頭推搡：“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思睡覺。速速差名太醫來，娘娘受不住了！”

香菇“哇”地大叫一聲，體內的瞌睡蟲一下散個精光，圓滾滾的身子看似笨拙，卻很快就跑得沒了蹤影。

這頭的郭映凰嘴里嘀嘀咕咕地喊著痛，將身子蜷成了一個蝦子，五官都皺到了一塊，額頭上直冒冷汗。

紫蘇費力地將她扶正，卻左等右等不見人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能再等了！

“娘娘，紫蘇背你去太醫局！”說著，紫蘇一咬牙蹲了下來，扯著郭映凰的手就往肩膀上抗。

郭映凰體態勻致，本是極好的身段。奈何紫蘇畢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家，雖身為婢子，卻跟著錦鳶讀書識字，從未干過粗活。好不容易將郭映凰背上身，紫蘇已經喘得不行。

剛邁出步子，二人便被宿衛截了下來：“紫蘇姑娘請留步！”

紫蘇近乎哀求道：“幾位官人行行好，我家主子真的拖不得了！”

其中一名望著郭映凰，似是有些不忍，猶豫著道：“不如待我先去請示官家……”

話未說完，叫紫蘇得了空子，拼著吃奶的勁兒沖了出去。才走開沒幾步，便雙雙跌入雪堆里，摔了個狗啃泥。七手八腳將郭映凰再挪上背脊，好似身后有惡鬼追趕，紫蘇腳下半點不敢停歇。

宿衛們兩兩相視，終是起了惻隱之心，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追究。

瓊華殿

趙禎負手立于窗前，望著北風嗚咽著卷起一地殘雪。本以為似郭映凰那般養尊處優的閨閣千金，早就抵不住風饕雪虐前來請罪了。想不到她居然如此執拗。

張鏡塵緩步踱至趙禎身側，與他一同欣賞暮色下的雪景：“陛下可是于心不忍？”

見趙禎不言不語，張鏡塵幽幽嘆道：“圣人娘娘此次確是莽撞了些。當著眾多京官的面，辱沒皇威。不治罪，又何以振朝綱？更罔論約束臣子。官家此舉，已是法外開恩……”

趙禎側首，露出極罕見的柔情。執起張鏡塵數月前自傷的掌心握于手中，細細摩挲著已經淺道幾乎看不見的傷口，道：“碧環足下開，禎華不負卿。再等朕兩載，朕親政后再也無人能傷得了你。”

郭映凰整個身子掛在紫蘇的背上，劇烈的疼痛讓她胡言亂語起來：“紫蘇……我是不是快死了……”

“娘娘……”紫蘇咽下不慎吃進嘴里的雪，耳邊只聽得見呼呼的風聲。她大聲問道：“你方才說了什么？”

勉強睜開眼，視線卻模糊一片。感覺到紫蘇的步履維艱，郭映凰只覺得鼻頭陣陣泛酸，囁嚅道：“謝謝你，紫蘇。”

“上來罷。”郭映凰意識彌留間，一道年輕男子的聲音闖入耳膜。

接著，她似乎聽到了紫蘇的感激涕零。而她，亦被轉移進了溫暖的車廂。輦車咿呀著轉了起來，從對面的坐塌上飄來既陌生又熟悉的芳香。

郭映凰努力想要睜開雙眼，卻掙扎著扯斷了對坐男子腰間的袋子。緊跟著是紫蘇又羞又窘的呼喚聲，以及男子悅耳的笑聲。

“無妨。就送于你罷。”男子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