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監官的樣子，是要將紫燕騮帶出宮么？”郭映凰皺起眉。

“騏驥院掌牧官馬，專供宮人車輿之用，自然容不得腿殘的馬兒。”紫蘇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這紫燕騮本足以作將軍的戰馬，可憐跛了腿……怕是只有出宮等死的分了……”

郭映凰到底也曾是個提倡立法保護動物的現代人，聽到這里不免心酸。遂道：“馮貴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咱們也去看看罷！”

這時，距離不遠的綾錦院急急忙忙跑出來一個內侍，邊跑邊喚：“娘娘請留步！太后娘娘有請！”

寶慈殿

寶慈殿靜謐幽雅，暗金色的紗幔穿插其間；偏廳的正前方橫了張十二扇云母圍屏，偌大一幅連綿不斷；屏風前頭擱著坐塌，郭映凰被召見的時候，劉娥正坐在榻上品著佛手杏仁點心。

“聽皇上說，郭副使升遷了？”劉娥捻起絹子擦擦手。

“是。家父月底便走馬上任了。”郭映凰暗自慶幸，幸而不是為方才綾錦院的事問罪與她！

“那是趕不上月底的‘螯蟹宴’了？”劉娥言語間似乎頗為惋惜：“郭副使也有些年歲，予本是不愿他如此奔波。倒是丁左相力薦，皇上也允了……”

劉娥頓了頓：“皇后……不會怨我罷？”

這算什么？丁謂不是太后的心腹么？何以話里有話，蓄意挑撥丁、郭兩家關系似的？連皇上也給搭進去了！

郭映凰自是猜不透劉娥的用意，回答得拘謹：“母后嚴重了。家父年逾半百，還能為朝廷立功，是郭家的福分才對。”

“予果然沒有選錯人。”一只涂著蔻丹的手輕輕搭在郭映凰絞著的雙手上，冰涼的觸感讓人悚然。劉娥不知何時已經起身，站到了郭映凰跟前。

“皇上這幾日可好？各闔分都還和睦罷？”

郭映凰對上她的視線，中規中矩地答道：“皇上近來大多在自個的寢殿過夜。偶爾駕幸娣姒們的寢殿，也是雨露均沾，各闔分都還安生。”

別說她不愿透露，趙禎的行蹤她還真壓根就沒上心過！

“好。那便好呵。”劉娥收回手，連說了兩個好字。似是對回答并不滿意，卻沒再追問。

郭映凰眼珠兒轉了轉，忽然一撅嘴：“母后。你明知皇上對映凰不上心，面都見不著幾回，哪能知會映凰行蹤吶……”

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其中的吃味兒連劉娥都捕捉到了。倒是面色緩和了不少：“皇后年紀尚幼，來日方長啊。”

劉娥提起裙裾，從容地坐回榻上：“過幾日，皇上要檢視‘針灸銅人’的制造進度。你作為國母，也一同前往太醫局罷。”

針灸銅人？前世的郭映凰雖是個史盲，但對于這件稀世珍寶卻有耳聞。據聞是宋時參照《皇帝明堂經》，精確到人體每一處經絡穴位，所制造出的與真人一般高大的針灸銅人。卻在后代戰亂中失落，從此杳無音訊。不想她居然何其有幸，能見到真身！

“謹遵母后旨意。”郭映凰按捺住興奮，就怕自個又做出什么出格事來。

這時，灼華托著個攢盤，小步走了出來，分別朝二人作了個揖。轉身小心放下攢盤，道：“太后娘娘，今年秋季的貢茶已經送來了。灼華方才取了些來。娘娘可要服用？”

劉娥點點頭，接過灼華遞來的紫砂茶盞——只見澄黃的茶水面上飄著幾片杜仲葉，像一葉扁舟泛于江面。劉娥托著茶盞的手驀地一顫，連滾燙的茶水濺上了手背都渾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