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貍貓換太子
- 廢后禎華
- 緑菟葵
- 1608字
- 2012-11-28 15:11:18
大中祥符三年十二月,漫天飛雪大如席。
青羊?qū)m門前的積雪上,覆蓋著一長串大小不一的腳印。素衣單薄的官婢們垂頭侍奉在宮門外,凍得縮手縮腳,青灰色的宮墻襯得人臉灰白。
“唰唰唰!”簽筒前后晃動(dòng)數(shù)下,一支竹簽便按捺不住蹦落地面,簽言道——辛巳,艮下艮上。
盤著朝天髻的美貌婦人放回簽筒,優(yōu)雅地自蒲團(tuán)上起身。發(fā)髻尾端垂下三兩顆稀有的蛇紋美玉珠子,在飽滿的額頭上輕盈跳躍著——那是一張頗受老天眷顧的容顏,雖已過不惑之年,依然眉是眉、眼是眼,堪稱風(fēng)華絕代。
這名雍容華貴的婦人,便是當(dāng)今皇帝宋真宗趙恒,最寵愛的劉美人——?jiǎng)⒍穑?
劉娥剝開夾層,只見竹簽里頭另有玄機(jī)——天下之母,金刀伏兔。三八之年,治安鞏固。
劉娥何等聰慧?解簽根本不需借他人之手:兔,即是卯兔;劉字拆開即是卯金刀;天下之母自然是指皇后無疑。
簽中暗示,不言而喻!
“噼!”劉娥合上簽文,竹簽相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天下之母,金刀伏兔。三八之年,治安鞏固。”不知何時(shí),身邊多了一名道人,六十開外,或許更長。鶴發(fā)童顏,一派道骨仙風(fēng),口中還念念有詞:“水旱頻仍不是災(zāi),力扶幼主坐靈臺(tái)。朝中又見釵光照,宇內(nèi)承平氛象開……”
“推背圖早在太宗時(shí)期就被勒令禁止,天師何以敢在此高談讖緯之說?”劉娥警惕地望著道人,語帶探究。
其實(shí)她的疑慮何止這些?要知道這青羊?qū)m可是皇家道觀,戒備森嚴(yán)。這道人又是如何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堂而皇之的站到自己跟前的?
“娘娘言重了。貧道閑云野鶴,自成一派,不敢妄自尊為天師。”道人拈須淺笑,絲毫不為眼前的權(quán)貴所震懾。忽然一正色,話鋒陡轉(zhuǎn):“娘娘命格金貴,讖簽所言,日后必能兌現(xiàn)。又何苦多行不義?”
描繪精致的面孔閃過一絲寒意,劉娥眼中精光乍現(xiàn):“本位不知……天師此言何意?”
那道人仿佛洞悉一切地望她一眼,但笑不語,指尖沾著香灰,在檀木香案上寫下一行小字:貍貓換太子!
劉娥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之人,此人——絕非泛泛而已。
托起香案上的酒杯,劉娥斟酌著即將出口的對白:“皇上已近知命之年,奈何子嗣稀薄……溫王和昌王都先后撒手人寰;信國公玄佑生來孱弱,不禁風(fēng)雨;四子趙祉,天性頑劣,絕非將相之才;還在牙牙學(xué)語的五子趙祈,雖然資性朗悟,卻偏生是個(gè)身份低下的庶出!”
“倘若六兒受益非本位所出……”一揮手,劉娥將杯中酒水灑向案幾,字跡立刻被沖刷得粉碎:“那宗室親王虎視眈眈、朝中群臣居心叵測,一旦大宋江山易主,責(zé)任又有誰人一力承擔(dān)?!”
一席話非慷慨激昂,卻擲地有聲。
“道家講究清靜無為、隨遇而安。娘娘一意逆天而行,貧道無權(quán)干涉。”道人似乎并不為所動(dòng),依舊氣定神閑:“然則,娘娘今次所求之物為現(xiàn)世所不容,他日終將會(huì)陷你于囹圄。”
“你知道本位所求何事?”劉娥瞇起眸子。
“辛巳年戊辰月巳時(shí)生,命里帶火。”手中拂塵輕揮,道人接著說道:“娘娘入住中宮之時(shí),八方熒惑耀京都之象,此女可求。”
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道觀外憑欄處,傳來一下不怎么響亮,卻足以讓警惕的人感知到的聲響,像是系在腰間的玉環(huán)錦綬撞著了木質(zhì)殿柱!
“殿外何人?膽敢在未來中宮面前放肆,恁大的膽子!給咱家出來!”一直守在中廳的內(nèi)侍官閻文應(yīng),大喝著邊推開雕花木門!
四下一望——這宮外哪里有人?現(xiàn)下正直傍晚,天色微黑,外頭成排莊嚴(yán)的宮燈照耀著整個(gè)青羊?qū)m如同白晝,愣是見不著半點(diǎn)人跡!
“這……”莫不是活見鬼了!?細(xì)白的老手搭在拂塵上,閻文應(yīng)頓時(shí)冷汗涔涔。
劉娥不疾不徐走了出來,在青羊?qū)m門口徘徊一圈,視線落在跟前的紫漆殿柱上——一道極淺的刮痕。低頭嗅著空氣里殘留的氣味,劉娥喃喃低語:“……月支香?”
月支香?閻文應(yīng)聞言心下暗驚!
這香可是西域貢品啊!焚燃后香氣四溢能保持?jǐn)?shù)月不散,有驅(qū)除瘟疫之功效。現(xiàn)下疫病肆行,宮中各個(gè)主子的殿閣內(nèi)皆焚此香,這么說剛才隱匿在宮墻外的……莫不是哪一宮的主子?
再回首,那老道早已不見了蹤影!唯有香案上殘留的和著香灰的水漬,證明方才那幕并不是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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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注解:“咱家”——其實(shí)是古時(shí)山西話,就是“我”的意思,并非太監(jiān)的特定自稱,如“自家”、“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