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廢中宮、清君側、振國綱！”一雙瘦金蓮方自繡著瑞禽的屏風后頭踱出，字字句句都如同冬日響雷，劈打得跪在龍床前的兩人魂驚魄落！

劉娥一步一逼近，鞋頭上兩朵赤紅繡花格外刺眼：“逼宮——可是大逆不道，罪足以萬死呵！”

“人生百歲，總是一死。”寇準朝天比劃，大袖舞得呼呼作響：“老臣食兩代君王俸祿，若今日能為陛下分憂，死得其所！”

“相公好氣魄！”劉娥冷笑，輕輕擊掌：“端得是為八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啊。”

張懷政原本還有些顧忌，受到寇準視死如歸的姿態鼓舞，橫豎一咬牙：“臣等忠心為主，絕無兩意。請陛下明鑒！”

似乎早料到兩人會有這等反應，劉娥目光如炬，從二人身上掃過：“皇上尚且健在，爾等居然犯上逼宮，視為不忠；以先祖名義脅迫皇上禪位于八王，視為不孝；唆使皇上廢黜中宮，視為不仁。”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之徒……”轉而望向面如土色的趙恒：“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這……”趙恒蠕動著干裂的唇，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依朕看……不如……”

“啟稟陛下！”站殿官慌慌張張小跑來到玉塌前，對趙恒附耳：“劉美劉大官人……呃……國舅爺帶著大批御林軍候在殿外頭呢！說……”

偷偷覬一眼皇后：“說要為皇后討一個公道！”

“喝！”趙恒大喘一聲，似是氣極。片刻，才緩緩對上劉娥的臉，自己已經是冷汗涔涔。

見劉娥近乎悠哉地站著，面上仍舊是篤定地哂意。用力閉上雙眼，趙恒拳頭攥得死緊，上頭青筋暴起。終于呼出一口氣：“就……全權交由……皇后處置罷！”

“臣妾，遵旨。”劉娥深深一福，神情有一閃即逝的落寞。皇后呵……三郎，從什么時候起，你再不曾喚我的名兒了呢？

郭府

輕輕轉動手里的黑釉瓷茶杯，刻在茶餅上的龍紋被蒸熟的沸水泡開，繚繞成無數條青色小龍騰云駕霧……

“莫道醉人唯美酒，茶香入心亦醉人……”勻稱的指頭捻起茶杯，放于鼻尖輕嗅，趙元儼淺酌道：“龍鳳團茶。可是二泉水三蒸三泡所制？”

“八賢王果然見多識廣！”郭允恭大喜，立即命人取來一個擺放著五只茶蠱的托盤，蠱內是各色小食：“王爺，請！”

趙元儼眼前一亮：“……東晉五蠱盤？”

由于行為不夠端莊，郭映凰常常被父親拖來應酬品茗，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郭映凰插不上話，只好把玩著杯壁上凸起的木葉斑紋，倒是精巧得讓人愛不釋手。細細品一口餅茶……唔……清苦中帶一點回甘，像是現代普洱茶的味道，但又強過許多。

再瞄一眼趙元儼：雖已過而立之年，仍舊豐神雅淡，貴不可言。靜坐的時候，儼然是一尊玉碾的觀音像。

這尊“玉觀音”不會平白無故造訪，現下老皇帝病重，隨時可能嗝屁，朝廷上下各自為政。郭允恭必定是“八王黨”無疑了。郭映凰如是想。忽然，那熟悉的香氛又闖入她的嗅覺范圍內……

“八王殿下，郭副使。朝廷方才傳來急報！”佩刀隨侍大步跨入，神情肅穆：“寇丞相同張少師觸犯謀逆之罪，丞相被罷相貶至道州，少師日后處決于云陽！”

看來“太、子、黨”按捺不住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無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