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野西北的河岸邊，三五具宋軍的尸首橫七豎八躺了一地；重達幾十斤的甲胄被利器切割得殘敗不堪，和著鮮血和沙礫，染紅了暮色下的梁山泊……

吧嗒、吧嗒……少年手中的彎刀削鐵如泥，摔落地面的殷紅不知是敵人的，抑或自己的。

“少兀卒！”不知從何處隱匿著的魁梧大漢突然現身。一身黨項族的裝束和漢服大同小異，但那游牧民族的祖先遺傳下的剽悍體魄，儼然將他們與漢人區分開來。

掃視一眼遍地的尸骸，那壯漢不禁怔忪：“這是……”

“說！”少年將彎刀收入刀鞘，刀刃折射出嗜血的光芒。

“兀卒中了潘羅之那賊人的暗箭墮馬，我方……”壯漢沉痛地合上雙目，吐出四個字：“潰不成軍！”

周身驀然升騰起一股戾氣，少年那對充滿野性的眸子閃過無數殺意！該死的漢人！當時就應該一刀將那女娃娃結果了！若不是她通風報信，自己早該與援軍會合，助西夏大軍一舉拿下回鶻！

但連日來的逃亡加之方才一場惡戰，使他身心具憊。殘破不堪的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倒在泥濘之中。

上清宮

“兒臣給父皇、皇后娘娘請安。愿我大宋風調雨順，永保國泰民安！”

如同畫中仙一般的年輕男子繞自從箜篌一側踱出，銀色束發帶上鑲著一顆不菲的夜明珠，衣袍上繡著云紋。

這、這分明就是那天在南熏門前幫她脫困的男子啊！

信國公……那傳言體弱多病的二皇子……趙玄佑？！郭映凰用力咽了口唾沫。開始為當初謊稱未來太子妃的冒失之舉感到后怕。

“信國公此次回朝氣色漸長，朕甚是欣慰。”趙恒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歡喜，瞥了眼不遠處的箜篌，又凝重了起來。

這陽春白雪正表明了趙玄佑此刻的心境，正所謂其曲彌高，其和彌寡。玄佑對繼承皇家衣缽之事依然抗拒啊……

反握住趙恒的手掌，劉娥似是對趙恒說，卻望著趙玄佑：“陛下前些日子不正提及，待信國公養病歸來便封他個名號？景靈東宮，的確也需要一個正主了。”

趙恒立即投去一個嘉許的眼神。

趙玄佑笑得釋然，眼中釋放出堅韌的光芒：“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

溫潤的語調如一汪清泉，淺淺匯入郭映凰的心湖。

殿前霎時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群臣開始竊竊私語，卻誰也不敢斗膽揣摩圣意。

“陛下！”沈德妃沉不住氣了，美艷的面孔滿是懟怨：“祉兒也是嫡出啊！陛下不能忘了他！”

“德妃，繼承大統自然是長幼有序。莫不要在眾人面前失了儀態。”劉娥斂容面向介賓席，嗓音淳厚而充滿力度。

“你住口！”沈德妃涂著蔻丹的食指一伸，直指劉娥眉心：“別以為我不知你打得什么主意！祉兒得不到的，趙受益更沒有資格！”

“德妃，你僭越了！”這回開口的是真宗趙恒，原本略微帶著酒暈的臉龐勃然變色。

就在暴風雨聚集的當口，突然一串詭異的鍋碗瓢盆碰撞聲介入，在滿堂的鴉雀無聲中分外突兀！卻也適時分散了眾人的注意力。

見一根青銅箸子脫手飛出，乒一下撞上了碗碟；又叮叮當當地反彈了幾回，終于翻滾著躺倒在了殿中央的地面上。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郭映凰紅彤彤的身影龍卷風似的躥了出來，沒等一旁的隨侍女官反映過來，已經拾起銅箸飛快蹦回原位。

在場所有人等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插曲攪得目瞪口呆，畫面竟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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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注解：兀卒——意指“青天子”。西夏語中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