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在誰邊(三)
- 浮生劫,美人闕歌
- 沐谷
- 3790字
- 2014-02-26 19:06:42
妙玉良一聽,見自己和裴修正抱在一起心頭一緊當下就使了全力推開了裴修,無意間拉傷了傷口使得她的容色又變的蒼白,裴修眼角含笑看著她慌亂的樣子倒也不在意她推開了自己,再看蕭氏一身寶藍華服,盤起的發(fā)中插著一支黃金嵌著寶石的蝴蝶簪顯得她的氣質格外端莊,裴修淡笑著起身,看著蕭氏的眼里恭敬一片:“裴修見過二夫人,卿兒,昨夜你受傷回來可把你母親嚇壞了,連現(xiàn)在看二夫人的面容,還有些憔悴呢。”
蕭氏驀地一怔,只覺得這個九殿下實在讓人覺得難以捉摸,雖然他說的話帶著十分的禮貌,態(tài)度上也十分溫和,可是不知怎么的她每次見到裴修總覺得隱隱感到可怕,就像現(xiàn)在,在被他的眼神看著時有涼意爬上了自己的背脊,讓她感覺十分不舒服。
面上佯裝冷靜,蕭氏端過身邊丫鬟手上的木案放在圓桌上道:“卿兒回家后身體就一直不好,這一回來狩獵前身體好不容易恢復竟遭到這樣可怕的事,我這個做母親的怎么能不擔心?”
說著,她走上前來到妙玉良的身前,裴修見她要為妙玉良查看傷勢自己便向一旁走去背對她們算是禮貌性的回避,蕭氏擼起妙玉良的長袖查看她的傷勢,白色的紗布上已經浸出一些血跡,蕭氏一見十分心疼,趕緊吩咐彩衣將替換的紗布和藥膏拿來,妙玉良看著蕭氏,語調微顫:“母親,昨夜卿兒是被皇后娘娘請去崖上看月色的,不知為何上了山崖卻不見皇后娘娘蹤影反倒被刺客盯上了……現(xiàn)在想來,那個叫柔兒的宮女好像不太對勁……母親,女兒好委屈啊。”
蕭氏何嘗不心疼和憤怒,昨夜當從凌真口中得知女兒摔下崖后差些就暈倒了,但凌真又道這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為之,這時她的腦海中便想到了十多年前凌卿的失蹤,那一起事故當初雖以意外收尾,可暗地里凌寬也做了不少調查,那絕非一件普通的事故而是刻意安排,雖然矛頭指向了廣氏,可苦于拿不出證據(jù)只能忍氣吞聲,但這一回……女兒尋回沒多久就出現(xiàn)了這樣的事,那背后指示的人,會是廣氏么?
妙玉良的眼神輕輕掃過蕭氏略帶沉思的神情,眉毛上挑看著更為可憐:“母親要為女兒做主啊……不然難不準不會出現(xiàn)第二次,女兒從小成長在外不懂規(guī)矩,可要是就此讓他人看不得我,那女兒還不如不回來的好。”
蕭氏一聽急忙勸慰道:“卿兒,這一回爹娘好不容易尋得你可不能眼睜睜的再放你離開,你放心……這一回發(fā)生的事,娘親定會為你做主,決不允許任何人再來傷害你。”
“謝謝母親。”妙玉良張開手抱住蕭氏,蕭氏也極為溫柔的回抱住她,妙玉良側過臉看著裴修,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裴修今日穿著一身煙色素衣,頭發(fā)以竹簪簡單的束起,簡單的裝扮實在不同于他的皇子身份,只見他面色沉靜的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執(zhí)起茶盞的手指骨纖長有力,他看著妙玉良投來的視線便揚了揚手中的茶盞眼底深濃,那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笑容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
蕭氏換藥的時候看到這幾乎可以見到白骨的傷口已然是淚水爬上雙眼不忍再看,沒有辦法只得讓彩衣來上藥,裴修站在一邊安慰蕭氏,心中卻也想起了昨夜他抱著妙玉良上馬車回營的時候他小心翼翼的掀開了已經與血肉粘連在一起的衣裳,妙玉良明明死咬著嘴唇幾乎沁出了血卻怎么也不肯喊一聲痛,當裴修發(fā)現(xiàn)這傷口面積雖然只有一寸,可從這出血的量來說已經是快傷到了骨頭,換作其他女子說不定早已昏迷過去亦或是哭的失力,而且他們尋了起碼兩個時辰,難道這段時間里她都這樣硬挺了下來?這個女人到底有著如何可怕的意志力?
彩衣上藥的同時妙玉良提起了凌透的安危,蕭氏示意她安心,面上更是一副這小子命真大的表情。片刻后彩衣上完藥包扎完畢后便拿著染血的紗布退出氈帳,妙玉良被蕭氏按回床榻上命令好好躺著休息,裴修看蕭氏分明是不讓他再單獨接近妙玉良便也抱手說有事走了,剛出氈帳,凌悠的一張小臉忽然出現(xiàn)在面前,他笑看著她:“悠兒來看你四姐嗎?”
凌悠的面上浮起一層難以掩飾的不屑,可說出的話似是帶著無盡的關懷:“是啊,四姐也太可憐了,不知道是得罪了誰竟惹得有人要加害于她,悠兒好不容易認回了這個多年失散的姐姐可不想再失去了,再說……四姐即將是要嫁給九殿下為妃的,若在這個時候遭遇不測,可不是給九殿下帶來了晦氣。”
裴修笑意不變,聲音靜靜的宛如深谷回音:“你四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我相信她。”
凌悠干笑著,藏在袖下的雙拳握緊:“嗯,四姐要是知道九殿下如此,肯定會很開心。”
裴修不再同她周璇,看著遠處騎在馬上的太子裴允于是就假借著太子有事找的理由側身離開,凌悠看他離去,胸腔中的一顆心也漸漸沉到湖底,九殿下確實變了……不再是小時候遇到的九殿下了……
本以為昨夜聽到凌卿墜崖的消息后肯是死定了,不想還沒高興多久便看到九殿下抱著一身臟兮兮的她火急火燎的沖進氈帳,他的眉目冷清,和以往一貫帶著笑容的九殿下完全是兩碼事。當凌卿接受大夫診治時,九殿下也全程不離,他看著凌卿的眼里十分專注就像看著最心愛的人兒,那種眼神,是他看著自己時完全沒有的。
難道……九殿下是真的愛上了這個回府不過月余的凌卿?
“悠兒再想什么?”
一聲清幽的嗓音響起,凌悠陡然被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是謝容簡便笑道:“容簡二哥怎么也來了這里?也是來看四姐嗎?”
“想是想,但是我一個外人又是男子怕是不方便,只得借著悠兒為謝氏的人送點心意來。”說著,謝容簡從袖中掏出一個白瓷瓶:“這是后宮娘娘們專用的玉凝露,比起普通的金瘡藥見效快而且不宜留疤痕,皇后娘娘得知悠兒四姐受傷后就拿來交給我代為轉給凌卿。”
凌悠自然而然的接過瓷瓶,道了一聲謝后便撩開帳簾后走了進去,謝容簡從她進去的那一瞬看到了坐在床榻上的女子,她的青絲如瀑直直的垂在雙肩,與那一張蒼白的面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明明那么憔悴,可那一雙眼睛卻是像鷹一般直直的射向自己,那一剎那,謝容簡的腳步凝滯在原地,他忽然間明白,昨夜的那一場刺殺為什么沒有成功,凌卿在跌下懸崖后又為什么沒有死,記得大哥謝容錦今早卯時特意去山下重新調查了一番,回到氈帳已是辰時,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小型飛虎爪,七弟謝容息一見眼神也是一凜:“大哥,這是?”
“這是在離山底約十丈的一處峭壁上尋來的,上面還有一些血跡,想來應是那凌卿墜崖后拋出才得以得救的東西,沒想到……她竟然還備有這一手。”謝容錦將飛虎爪往桌上一放,語氣陰冷。
謝容息拿起來細瞧了番,片刻,他揚起笑容,笑意卻十分清冷:“所以說這凌卿分明不是什么能夠小瞧的角色,她在做每件事情前其實早已將后路準備完,這一回她沒有死,可是山上有刺客的事卻是傳入了皇帝的耳朵,據(jù)說昨夜從皇宮里連夜調來百名御林軍,今早人已是到齊了。接下去……凌卿所要做的只怕是如何讓廣氏的人償還。”
“七弟也未免太看得起那凌卿。”謝容錦轉過頭,一雙漆黑的眼望向謝容息:“要她真有那個本事,為何還要讓自己摔下山崖去呢?她難道沒有想過發(fā)生了意外那就是死。”
謝容簡的心中各種想法閃過,最終平淡道:“她是在賭,她是在故意擴大這件事的嚴重化……想一想,要是她沒有摔下崖僅僅是遇刺,那么廣氏在得知消息后必然會趕在凌氏做出行動來制止并反污蔑凌氏的小題大作,畢竟當時受傷的只是凌卿的丫鬟況且狩獵期間受傷的人也不僅僅是她一人,既然是丫鬟,那一個丫鬟的命何足掛齒,皇帝又怎么會放在心上,可是凌卿不同,她是凌氏的四小姐,她墜了崖,生死未卜,這一下刺殺的傳聞必然會傳遍所有營中的家族并驚起他們的自危心理,一旦亂了心,皇帝又怎么能坐視不理?”
謝容息細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中的驚訝之色一閃而過:“的確如此……凌卿心思縝密的程度不容小覷,她既然敢那么做,自然是籌謀好了一切。”
“或許……這整件事,根本就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故意演出來的戲碼。”謝容簡低聲道:“但她到底要的是什么,我卻還是想不明白。”
謝容息也漸入沉思再也沒有聽進大哥二哥所說的任何話,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張下了一半棋局上,他自然明白這昨夜整件事的古怪,先是獵到一半他忽然發(fā)現(xiàn)獵物好像都居于東南方,然后就是聽到了凌卿的呼救,待他看清楚時只看到了兩個人影紛紛墜下崖的那一刻,再然就是發(fā)現(xiàn)崖上受傷的女子一身華服,本以為那是凌卿,卻不想竟是服侍她的丫鬟,最后……自然是大哥謝容錦找到的飛虎爪,這說明,他的腦海中突然掠過那一張下棋時運籌帷幄的素白面孔,一切都是凌卿故意設的局,從一開始就是……
一旦找出破綻,那么廣氏自會成為凌卿眼中的障礙,可廣氏也不是吃素的,豈是一個女子能夠抗衡?但……要是可以呢?想到這里,謝容息的面容顯得異常冷靜漠然,要是可以,那么這個女子的存在實在可怕。
回憶起早晨間發(fā)生的一切,謝容簡不由嘆了口氣,自這凌卿出現(xiàn)不多久就已經發(fā)生了不少事,想來這以后恐怕也避免不了更多的陰謀,只可惜當初皇后一時選擇了凌悠作為二殿下的王妃之選,不然要是換一換,他們謝氏又何嘗需要去提防這個凌卿……
謝容簡不得不承認,凌卿這個女子的聰明機智,絕非其他女子能比。
這時蕭氏也看到妙玉良的眼神專注,柔聲道:“怎么了卿兒?來,喝口粥,你昨夜開始都一天沒有進食了,你看看,自半月前生病后這活脫脫的瘦了一圈,如何要娘親為你過世的養(yǎng)父母交代?”
妙玉良美目宛然,聽到蕭氏喚她便回過眼神微笑起來,蕭氏一怔直直的看著自己的女兒,這個女兒不知是不是在外長大的關系總是出人意料的成熟和沉穩(wěn),她的傷口很深可在換藥時卻未曾聽到她喊一聲疼,更是在自己的面前總是微笑猶如雨后的天空那樣澄凈麗人,蕭氏心疼的看著妙玉良,她卻往一旁溫和道:“悠兒站在那么遠做什么,走近些。”
凌悠微微點頭,只得將滿腹心事暫且先壓在了心底:“四姐醒了?”
妙玉良恩了聲,又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過來:“悠兒的面色不大好,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