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秋下夜宴(六)
- 浮生劫,美人闕歌
- 沐谷
- 3629字
- 2014-02-26 19:06:42
凌寬大驚,不可思議的望著自己的女兒:“卿兒,可有此事?”
妙玉良垂眼觀賞著擺在桌上的夜光杯,里面盛著濃滑的葡萄酒,她微側過杯子,細細的看著被投進酒面的月亮,語氣漫不經心:“妹妹真愛說笑,可是非要凌卿姐姐將整件事情再說一遍?”
高敏歡覺得背脊發涼,但看凌悠鼓勵的眼神她壯著膽子道:“凌卿姐姐不認就罷了……可是現在姐姐的鐲子不見了,要是皇后追究起來!這遺失之罪可是萬般受不起的。再說……姐姐睡在哪里,怎么走才能到,豈不是只有凌家人最為熟悉的?”
妙玉良撐著腮,視線依舊在葡萄酒里流連:“凌卿姐姐也不過回家不過短短數日,若敏歡妹妹那么說的話,豈不是有些沒道理,不過事已至此,那敏歡妹妹說怎么辦……”
高敏歡面色一變,下意識道:“凌卿姐姐……不是我們懷疑你……只是……你從小在外長大,沒見過如此成色的鐲子心中歡喜也實屬正常,可是你萬萬不必如此啊……”
全場嘩然,妙玉良微微抬眼,陰鷲之氣凝在眉間,高敏如高敏歡心中一下咯噔,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這時白靈道:“高小姐你現在就說是四小姐偷的未免也太早了吧!”
高母也覺得奇怪,這到底是什么事???但是除了這個新回來的四小姐,其他人也確實沒有偷的必要……思前想后她輕輕開口道:“卿兒啊,這鐲子實在貴重,我們高家丟失不起……就請讓下人搜一搜身上和房間吧?!?
彩衣氣得不行,但想起妙玉良之前對自己說的話,她壓著情緒道:“高夫人,讓他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搜我家小姐閨房!是不是太過分了!”
妙玉良似乎真是想了想,又轉頭看向凌悠,微笑道:“明人不做暗事,真人不說假話。要搜便搜吧,要是搜不出,高小姐要怎么辦呢?”
高敏如忐忑不安,臉上的表情也開始顯得猶豫和緊張,手心已經微微沁出了汗:“若是沒有,妹妹就跪在地上給姐姐致歉。”
妙玉良輕笑一聲,半響,她換了一個手撐腮,語氣冷然:“這就不必了,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但女孩也有。這樣吧……父親……”她看著凌寬道:“女兒發誓是真的沒有偷敏如妹妹的手鐲,這事實在太委屈了。女兒認為要搜,就把房間都搜了,女兒也想看看到底是誰竟要這樣誣陷于我,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凌寬看著女兒一臉的不高興眼淚也已在眼眶打轉,心下一軟道:“那好,來人啊,把凌府所有可以藏東西的房間都搜一遍,一間都不要漏!搜完一個個上報!”
凌悠心中冷哼,凌卿!這回你死定了!看待會你哭天喊地說冤枉的時候誰還會理你!
裴修看著妙玉良,她確實算個美人,但實在算不上絕色,因為絕色的女子不會同她那樣冷如冰雕,雖然面上似是在笑,眼里卻是不見半點笑意,哪怕是剛才奏著歡快的樂曲,她的心底卻好像平靜如水從中無法解讀她的心思,實在令人不解。提起酒壺一飲而盡,裴修唇角勾起略有所思的笑意。
約莫半個時辰后,下人們都匆匆小跑回來了,凌悠已經忍不住率先開口道:“有沒有尋的什么?”
管事的福爺不解的看著凌悠,一副無奈失望的神色,凌悠心中一急:“什么意思?什么都沒有?”
“有是有的……”他不再看凌悠,來到凌寬面前鞠躬斷斷續續道:“老爺,剛才在五小姐的屋里……發現了高小姐的鐲子……還有……這個……”
凌悠驚恐的看著福爺,厲聲道:“什么?在我的房里?”她上去一步拉住福爺的袖口往后一拽,福爺向后退了一步,手上端著的木案上顯然躺著兩個飾品,一個……是高敏如口中遺失的鐲子,還有一個……則是已經碎成三塊的一支華勝,雖然已經被損壞,但是伊稀還是能看出這支華勝是蕭氏送給妙玉良的那一支。
凌寬震懾的看著凌悠,不敢置信:“悠兒!這兩個東西怎么會在你的屋內搜出!有何解釋!”
“悠兒沒有啊爹!”凌悠惶恐的搖著頭,一雙眸子頓時被淚水盈滿:“悠兒怎么會這么做呢!那種鐲子悠兒多的是,怎么會看得上眼呢?”
整個凝聚在大廳的眾人一聽福爺說出了這話,不禁一陣唏噓目光紛紛集中在凌悠的身上,不想這時候凌悠又火上澆油添了那么一句,這一下全場都不禁搖頭難掩對凌悠的失望,高敏如聽聞此言后臉上青了一陣白了一陣:“凌悠,你怎么能那么說?!?
凌悠似是也反應了回來,面上尷尬,可惜依舊口不擇言:“事實!我要你鐲子作甚!”
旁人心下早已指責,只礙于她是凌五小姐,所以開不了口只能吞進肚子里。
妙玉良緩緩站起身慢步來到福爺身前,看到木案上的鐲子和華勝,心底暗暗的想要發笑,這白靈,只是叫她別原樣放回去,怎么搞成這般支離破碎?她微蹙起眉頭,倒退兩步靠在蕭氏身上:“母親……那不是……”欲言又止,她裝作恨恨的握起拳頭閉上眼睛:“怎么會是妹妹呢……”
蕭氏不忍的看著自己的這個女兒,她受了十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回來卻受到別人的懷疑,可是結果呢,結果竟然是自己的小女兒干的,凌悠自己是明白她的,過去她看見凌蔓擁有的東西比她的要漂亮時她就故意毀壞過,但是因為是在自家院里,外加是自己的女兒,也就草率結束當作不知道了??蓻]想到,她竟然如此對待自己的親姐姐,再看妙玉良的眼神,她第一次責備了凌悠:“凌悠!你為何要這么做!”
凌悠見平日疼愛自己的母親也這么說,嘴角發抖眼神中充滿著無限的悲痛:“娘!我沒有啊!”她驀地指向妙玉良憤恨道:“肯定是你從中作了手腳!”
妙玉良愣了愣,雙眼蒙上一層水霧:“五妹!你怎么那么說!我甚至都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事?!?
凌寬氣極,朝著眾人道:“對不住了各位!今日實在是凌寬的錯,女兒凌悠犯了錯都是凌寬和夫人管教不嚴,敏如,既然你的鐲子找到了,就拿回去吧,來日伯父定帶著這逆女親自登門致歉。今日……宴會就到這里,凌寬實在對不住各位…”他走到不知何時出現的裴允面前抱手鞠躬道:“府上發生這樣的事,實在令殿下公主恥笑了,但是事情因關乎微臣女兒,微臣也實在不知道怎么辦?!?
裴允看了一眼不遠處含淚的妙玉良,面上掠過一絲笑意:“悠兒年紀還小,丞相莫要責怪她了。”
凌寬訕訕笑著點了點頭,親自將太子等人送至門口。
妙玉良見人紛紛已走,戲也不高興再演下去了,本想或許可以將事情鬧大,沒想凌寬的權利竟可以說讓人走就走,真無趣,她看了看有話無處說的凌悠,又看了看恨鐵不成鋼的凌寬,哀聲道:“父親……這件事卿兒也不想追究了。反正過些時候這花樣或許就不流行了,真的不打緊的。千萬別怪妹妹。”
“不要你在這裝好人!”凌悠顯然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要不是你的搞的鬼那些東西怎么會在我的屋子里出現!”
‘啪’的一聲清脆掌聲在沉默的大廳中響起,妙玉良挑眉,袖口掩著嘴似是難過至極,顯然此處是不宜留了,家事還是丟給他們凌家人比較好,她幽幽的朝著凌老夫人作了作福,又悄悄對蕭氏啞聲道:“母親,卿兒想早些歇息了。”
蕭氏實在看不下去,輕輕的摸了摸妙玉良的臉龐安慰道:“悠兒不懂事……剛才說的話你千萬別放心上,娘會說說她的。”
說與不說都已然不重要了,反正這臟水也沒潑到自己身上,妙玉良眨眨眼,眼底有一些紅:“母親,這件事卿兒不想再追究了,真的……別提了,母親。”
像是再也受不了這樣冷凝的氛圍,妙玉良一路小跑的離開了前廳,凌老夫人面色沉重的看著彩衣和白靈道:“你們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安慰小姐!”
這孫女……以前縱容她不過是因為愧于凌卿的失蹤,不想現在竟養成了這副個性,凌老夫人內心責怪她的同時也不由得為自己過去的做法感到慚愧。
彩衣白靈兩人還驚訝于妙玉良的演技,聽見凌老夫人開口才想起了自己的職責,眨眨眼對視了一下紛紛向外追去,肚子已經因為憋笑而隱隱發疼。
一路步跑出前廳來到錦繡園,銀月溪水閃著星星點點,河面上有疏淡月影,風拂過,倒影便彎曲皺了起來。妙玉良拭去了眼角莫須有的淚,視線安靜的投在一株荼蘼花上,趁著冷色湖光,白色花瓣上也像是染上了一層銀色,妙玉良蹲下身,本就沒有提任何夜燈的她身影已然與夜色融為一體,她輕捏著花莖本欲采下,脖子卻在剎那間陡然涼了幾度,妙玉良微微偏了頭,看著從脖間伸出的長劍冷聲:“誰。”
長劍提起,唰的一聲又回到了劍鞘,妙玉良身形不動,手上捏著被扯斷花莖的荼蘼花,她悠然從容的轉頭看了一眼,笑了笑:“九殿下打招呼的方式還挺不一樣的。”
裴修走到她的身邊,聲音輕輕響在妙玉良的左邊:“百花繚亂很好聽,演奏的方法也和奉歷有所不同十分特別。聽你所言我也很想去那個國家看一看,不知以后凌卿可否賞臉帶在下去瞧瞧?”
妙玉良扯著花瓣,一片片的灑進銀月溪水里,語氣輕輕的:“演奏的方法叫三和弦,在那個國家這種方式最為易學也最為普遍,相比他們而言凌卿彈的實在是不怎么樣,至于九殿下后面的那一句……凌卿認為孤男寡女,恐怕是不太好了。再說,因為九殿下五妹她已經和我結下了仇,要是帶著九殿下去了那邊再回來怕會更傷了姐妹間的情分。”
裴修垂睫看她,一雙漆黑的眸子幽深沉靜:“三和弦?我貌似是聽誰提起過的。至于接下去的日子,經過今夜一事后,恐怕凌悠的日子可比你難過多了?!?
妙玉良極慢的抬頭,又極為緩慢的站起來,她微揚著頭看著裴修,最終沒有任何回答的轉過身,她一人來帶錦繡園,一路摸黑來到這里,可是裴修卻是立即找到,那么分明就是有意跟蹤了她。加上白靈所說他武功很高,這樣的男人,深不可測不得不防。
裴修看著她背影就像一籠輕紗朦朧在無月的夜里,他無謂她的離去,只從地上拾起一顆石子重新轉過身將石子拋進銀月溪水里,石子落水的聲音很清脆,幽幽水韻,聲聲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