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變得沉默，坐在一個地方，一坐就是半天。始終一言不發。感覺到身上有個巨大的傷口，一個人靜靜呆著的時候，能聽見血從傷口里汩汩流出的聲音。

江和，他是那道傷口，鮮明地印在那里，一碰就痛不欲生。有種深入骨髓的灼痛，不管在哪里，什么樣的姿態。躲都躲不掉。

晚上不敢睡覺，一睡著就夢見江和。夢到我們在開滿矢車菊的山坡，我在花叢里看他畫畫。花開得很美，開成了紫色的海洋。就像每次我們在一起，他看著我微笑，將花瓣摘下來，放進我胸前的香囊里。我們在溫暖的陽光里，幸福成一幅美麗的畫。瞬間山坡變成懸崖，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跑過去，一躍而下。我阻攔不及，尖叫著驚恐地醒來，一身冷汗。

李響推門進來，打開燈，發現我抱著膝蓋蜷在床角，瑟瑟發抖。他走過來，輕輕抱住我，拍打我的背，像安慰孩子一般。

我們不說話，他也不問什么，就這樣抱著我，等我累極了，再將我放下。幫我把被子蓋好，在床邊坐一會兒，然后再離開。迷迷糊糊中，聽見他輕輕關門的聲音。我知道，他肯定到陽臺上去抽煙了。我好幾次深夜醒過來，都發現他一個人站在陽臺上抽煙。背影很落寞。

在李響的房子里，我睡在他的臥室，他睡客房。這么大的房子，我們擁有各自的空間。除了照料我，他不會多加干涉。夜里，躺在床上，聽到他的腳步在客廳里走來走去。我這邊一有動靜，他會緊張地在門口詢問。

房間很寬敞，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向陽。我常常一個人坐在窗邊，看著陽光灑在窗戶上，安靜而緩慢地移動。李響給我買了一盆綠蘿，放在窗臺上。綠蘿長得很好，綠色的葉子在陽光下泛著光暈，很有生命力。我給它澆水，看著陽光在葉子上寫詩。

李響不強迫我說話，讓我獨處。每次他小心地進來看我，腳步輕盈，我察覺到。他看我安好，便輕輕帶上門，繼續去做他的事。為了照顧我，他把雜志社的工作都拿回家來做。我在房間里，聽到他在外面打電話。雜志社應該很忙，每天都有很多電話。

空氣里有另一個人的氣息，很輕易地能夠捕捉到。他在隔壁走動，發出聲響。他的被單枕頭上，有淡淡的古龍味道，是他常用的那一款。起初覺得不習慣，久了漸漸的，我也習慣。

習慣一樣東西很容易，戒掉才是艱難。

有段時間不想念江和，甚至不會記起他的名字，他的臉。當身體承載痛苦到達一定限度的時候，會自動進行回避。因為想起他，總是痛，所以就不去想起。曾經，江和是空氣，沒有他我活不下去，他是所有生活下去的意義。感覺生活在一種真空的狀態，一切都顯得不真實。呼吸，但是找不到理由。就是這樣。

我想，大概江和帶給我的傷痛太過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