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鏡中目送他們的背景離去,竟發現自己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慍怒或者難過。
曾經滄海難為水,小時候學得這句詩,只覺得愛情未免傷人,心下微涼。
而如今,才明白,這句詩不僅僅詮釋愛情,它涵蓋了生活的全部:再悲哀的事,經歷得多了,也就不覺得悲哀。
正如,我一生有多少次被拋下,所以,當謝振寰這種無關痛癢的人拋下我走掉的時候,竟在心上劃不出一絲悲哀。
我輕笑著搖搖頭,這衣衫于謝宸來說,太貴,自然是不會要的。
有的店員投來鄙夷的目光,我照單全收。仿佛即使萬箭穿心,卻也可以一滴血不流。
一步步地走出Kenzo專營店,香港的夜色,如夢深沉,于漂泊的人,恍然間這燈火迷離總有不真實感。
來時是坐謝振寰的車,回去的路應該如何走,一時間站在店門外有些迷失。
“Carly,我在這。”那聲音遙遠而熟悉,恍如隔世。
我一轉頭,仿佛百年身,歲月的隔岸站著凌嘯風。
他的笑依然那樣溫潤,可我內心深處早知,這已不屬于我,我站在這究竟是做什么?心下念頭一起,拉開腳步茫然地離開。
“Carly,你聽我解釋好不好。”他到底鍥而不舍,追了上來。
“謝謝,不用。”
“那……我記得你從前很喜歡這個品牌,TAKADAKenzo的靈感特別適合東方人。既然不如進去看看?”他的語氣是一向對我的柔和,我瞬間聽到自己心中防線一層層垮塌的聲音,釘在了原地不得動彈。
我被他輕輕牽著手——就像在多霧的倫敦時的每一次一樣,又一次進了店。
剛剛用鄙夷目送我離去的店員此刻旋即又返回,臉上不是不驚訝的。
當她們看到同行的凌嘯風,便頓時驚呼出聲:“老板?”
我心中微微一疼,他到香港不過幾日,Kenzo店卻已經歸凌氏所有。
是因為我嗎?這么一想,心中愈加疼痛,前塵往事一并發作。
自作多情罷了,只能這么想。
凌嘯風并沒有答話,只是笑笑,“帶謝小姐去試剛才的那件衫。”
一切昭然,剛才的一切,他都在外面,盡收眼底。
嘯風,嘯風,嘯風,你又是何必呢。
從試衣間中出來,即使還沒有看到鏡中的自己,從凌嘯風眼中的欣喜和店員眼中的驚艷便知,這件Kenzo大師親自設計的限量經典黑色單肩小套衫有多么適合我的氣質。
和多年以前一樣,送給我的禮物,凌嘯風都是親自動手包裝的,他的一雙手極巧,翻飛之下,五顏六色的彩帶便成了一個漂亮的心形。
一前一后的走出店,見這香港的夜空,突然發現細看之下也有璀璨。
轉身朝他一笑,凌嘯風眼中閃過一絲心疼,走上前來伸開雙臂,輕輕攬住我,跟從前的每一次一樣。
輕聲道:“我一生見過最美的笑容,盡在倫敦的霧中了……”
深沉如夢的夜幕,背后車水馬龍的繁華,印著兩人的深吻,竟像電影里拉長的特寫,并不讓觀眾覺得情節單薄,反而更添回味。
快到天一苑的時候,只見一輛加長林肯呼地轉彎,橫在我和凌嘯風面前,正是謝振寰的車。
他見到我和凌嘯風一路走回來,臉上扯開一個壞笑道:“凌少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跟家姐走的這么近叫人拍到可不好,恐怕凌少來香港時日短,還不知狗仔隊的厲害吧?”
說著也不看我,一把拉起我的手臂,塞進車里,疾馳而去。
我沒有反抗,也沒有回頭。今晚已是謝宸偷來的,不是嗎?
只能放在心里,回憶。
可是連回憶都要被謝振寰打斷,“你怎么不在Kenzo等我?”相當不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