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生一代一雙人

“四弟，下車吧！我們到了?！?

這死狐貍，我什么時候又成了他的四弟了，還真的是膽大包天。

“這只是為了確保您的安全，您深明大義，相信您會明白的。對吧，四弟！”苦于無法開口還擊，只好瞪了他一眼。不過，如果他再這般繼續招惹我的話，這眼珠子遲早會受不了。

此時，夜已降臨。街上人頭攢動。也不僅是少年。似乎，還有很多的中年人。有趣！

“因為，這盛會中除了形狀各異的花燈以外，還有不少的燈謎和對聯。所以，也有不少人是因為文字而來。”

哼!

“總而言之，這燈會還是頂好玩的。我定會讓四弟你不虛此行的。”

但愿如此！在他的手上如是寫道。

突然間，有了一個想法。

你會唇語嗎？

見他一臉迷茫，又解釋。

就是，你可以看我的唇形來了解我想要說什么話??！這樣不是就簡單多了嗎？

覺得自己想了一個好主意，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我再也不用在他的手上寫字了。

注視我半天，在我以為他石化的時候，傅子離終于開了口：“可以嘗試一下。不過，現在，我還是先帶你去玩兒吧！”

街道兩旁掛滿了各種形狀的花燈，可愛的兔子、小鹿、鳥兒、魚兒、小狗、狐貍，梅花，菊花，仙女，小船等等。

突然間，一排排掛在燈籠下的紅箋闖進了我的視線?？墒?，狐貍似乎再看其他的東西。于是，不經大腦思考，幾乎可以稱作是腦經短路的我一把拉了狐貍的手，擠過人群就往那排紅箋處走。

卻是沒有發現，此刻的傅子離，一個十八歲，在這個時代已經是成年人的男人，被一個小女孩拉著往前走，神情恍惚。全部的精力就只是注視著那連在一起的兩只手，心中似乎有一處地方漸漸破裂，混進一絲溫暖。

見我們一大一小的站在攤前，老板嫻熟的開始拉開了話匣子，“二位公子，可是要答這燈題？”

點點頭。

“好嘞！不過，您得先付錢。一個燈題兩文錢。若是您答錯了，這銀子就算是我老梁頭的了。不過，若是您答對了，這些個賤內用布縫制的物什就任您挑選。”

隨意一瞥，竟都是些做工精巧的布娃娃。不過也不奇怪，這種日子里，一般都是成雙出現的戀人。男方為了討女孩開心，自然會將這燈題破了將這些可愛的布娃娃送了作為心意。

本就有意要一探究竟，奈何并未帶銀兩?？墒?，狐貍不知是怎么回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一言不發，眼神迷離，不知道神游到了何處。

只好用力的搖他的手。

“?。吭趺椿厥拢俊?

待他注意到我之后，我慢慢無聲的說：我要解燈題，你付銀子！

“知道了！”他很爽快的給了老梁頭一塊碎銀子?！安挥谜伊耍∥壹矣椎苌跎賹挝镉羞@般興趣，就算是，打賞好了！”

對方見兩人出手如此大方，自然是感激涕零，忙道：“是的！謝少爺打賞！”

“還有，我家幼弟近來咽喉不適，所以，希望用紙筆答題！望老板不要介意！”臉上笑的跟開了花兒一樣。不知道在為什么高興。臭狐貍！

“四弟，為兄幫你拉開這燈題可好？”說完也不等我開口，隨意拉開了一只花燈下面的紅箋。就在這一瞬間，從燈籠下面飛出許多彩色紙屑，洋洋灑灑十分漂亮。待紙屑落盡，一只纖細的竹筒乘機飛出。傅子離長手一抓，隨即抽出內里紙箋遞給我。

接過紙箋，不由感慨，原來一個燈題還有這么多花樣。怪不得要兩文錢呢！這可以買四個饅頭了。不過既然多了這樣討喜的噱頭，還是物有所值的。

見了指尖上的字句，不由得驚住了，原以為那個世界的東西于這個世界是完全不同的，沒想到，竟也有共通之處。果真是世事無常??！

“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

呵呵，不過如此而已，更何況是前世所見過的對聯。

自信滿滿的大筆一揮：二曲天音，樂樂樂師之心

七弦妙曲，樂樂樂府之音

狐貍接過去，眼前一亮，微笑著遞給了老梁頭。

“哈哈，好??！沒想到小公子年級輕輕，竟有此奇才。”說著，竟直接將一只狐貍燈拉開，將燈題雙手奉上。

水有蟲則濁，水有魚則漁，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亦是未經思考，直接寫道：

木之下為本，木之上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見未將我考倒，老梁頭顫巍巍的將一只明黃色圓月燈中燈題遞給我，只見上書：

晶字三個日，時將有日思無日，日日日，百年三萬六千日。

臉上的笑容因為自信而擴大了弧度，仍只靜靜書寫：

品字三個口，宜當張口且張口，口口口，勸君更盡一杯酒。

為觀眾人相聚而來，只當我是神童一般來觀賞。覺得很不自在的我下意識的往狐貍身后躲。

狐貍看出了我的心思，只一笑，“今天就到此吧！我兄弟二人，要尋處地方果腹。”

說完，徑直拉著我的手往外走。

坐在飯店樓上，從窗戶往下看，雙雙對對，郎才女貌，好不甜蜜。

“不知四弟將來會找怎樣的伴侶？”

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覺得對一個四歲的女孩提這個問題太早嗎？”

“公主奇才，定是與一般人不同的。”

“一生一代一雙人，

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

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

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

相對忘貧?！?

“請恕微臣才疏學淺。雖然其中典故未曾相聞，但是，公主心中所希冀的，微臣也是了解。不過，這樣的希望，在皇家，何其不易！”

春天總算是進入了最繁盛的時候，御花園繁華竟開，爭奇斗艷，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就連我這小小的院子里，桃花也是開得嬌媚無比。若是從前的我，處在這仙境一般的地方，應該會是天真到想要唱歌。

輕輕觸摸著喉部。

可是……這身子，這病，總是好不了。

“公主，再過幾日，皇太后就要辦五十大壽，三公主也要稱此良機行及笄之禮。您準備送何物以示慶賀呢？請示下，也好讓奴婢有所準備?！?

“三皇姐的賀禮柳姑姑掂量著辦就好。柳姑姑辦事，夢兒放心。至于皇祖母的壽禮，夢兒已有準備，不牢柳姑姑費心了。還有，夢兒說過多少次了，您不用在夢兒面前自稱奴婢。這不是折了夢兒的壽嗎？”

柳姑姑嘴角微顫著開口：“謝公主！”

其實，我該要謝謝她們才對，整個夢云殿的宮人們為了我，都是苦學了唇語的。這份心思，怎么能不讓我感動。

就說這幾個月來，宮中人人對我親厚，就算是有人不喜歡我，也看在父皇和太后的面上沒有名言和刁難我?？墒?，也難免有人會針對我宮中的人。可惜，我是口不能言的廢人，不然，我可以更好的照顧他們。

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開口說話。

本打算去三皇姐宮里送禮，不想卻在途中撞見皇姐同狐貍在假山旁談話?；式闵袂榫o張，狐貍卻是面色不改。

“也就是說，你要拒絕本宮。本宮有何不好？若你做了駙馬，前途平步青云。就算是你將來納妾，本宮也不會反對，只要你愿意，你愿意讓本宮留在你的身邊。”說到激動處，皇姐甚至想要去拉狐貍。

狐貍輕松閃過，恭敬開口：“公主錯看微臣了。微臣此生但求一知己，功名利祿皆屬浮云?！?

“那你說，本宮是哪里不好。要你三番五次拒絕我？”

不會吧！據我所知，三皇姐知書識禮，該不會對一個男子示愛的?？墒牵谥械摹叭宕巍敝鴮嵤亲屛页泽@不少。

“公主沒有哪里不好，公主歸為天之嬌女，金枝玉葉，是微臣配不上公主。”

“本宮不信！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本宮也不愿意再在你這里浪費時間?！鄙裆謴腿绯＃翱墒牵緦m絕不會放棄。”

“恭送公主！”

我怎么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狐貍這么受歡迎的嗎？

“偷聽夠了嗎？還不出來。”

他怎么會發現我的？以前只是覺得他身手矯健，可不曾想到，居然還是個會武功的。

“皇宮之中，人人為求自保，都會掩飾真相。就像是三公主，人前人后舉止行為全然二人。雖說公主年幼，但這宮中之事，想必也是知之甚深的?！?

“你為什么要拒絕三皇姐？我才不相信你說的什么‘配不上’之類的話呢！”

他只是看著我，但是給我的感覺是和平常不一樣，可是，哪里不一樣，我又說不上。似乎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一般，嘆了口氣之后，轉身就走。

有什么大不了！我還不想知道了呢！

正當我也轉了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狐貍卻突然開口打斷了我。

“我從未把你當作四歲小女孩，若是公主真的想要知道的話，三日之后，御花園內，你會知道答案的。”

還沒弄懂狐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這邊又被人當成了倒豆子的竹筒，“皇妹，你說，要想一個人接受自己的愛，有那么難嗎？難道，皇家子女就真的不能擁有自己的愛嗎？為什么會這么難？”

也許，她并未想要我的回答。只是，想要找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而已。

“你知道嗎？三月三，民間辦燈會的那一天，我向一個人表白心意。那人拒絕了我?？墒?，那樣的理由，讓我更加認定了他?！?

見我一臉的迷茫，她依舊自言自語道。

“他說，此生惟愿‘一生一代一雙人’，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跳動得厲害。沒有哪個女子不愿意過這樣的人生。”苦笑一聲，“可是，他說，他有心上人了。”

說到這，她用凄楚的眼神看向我，“可你知道那是怎樣的女子嗎？可以勝過我皇家女?！?

我搖了搖頭，心中已經為皇姐的癡情而求不得而滿懷同情。

“他說，遇到她之前，他從不知何謂心動?？墒?，遇到她之后，又感嘆，‘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瘡拇朔捳Z足見他是個真性情的人，身為女子，怎能不心動？”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從未把你當作四歲小女孩，若是公主真的想要知道的話，三日之后，御花園內，你會知道答案的。

這幾句話在耳間縈繞似有百爪撓心，怎么樣也平靜不下來。強烈的不祥感覺讓我坐立不安。匆匆告別，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回到夢云宮。

綜合前面種種情景，那個她，有三成的可能是我。不會這個樣子?。∥襾淼竭@個世界，從未行差踏錯半分。為何，事情要變成這個樣子？在我的心里，狐貍是好臣民，好老師，好朋友，可我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似乎，三皇姐的痛苦，是我造成的。

從來沒有想過，會過早的面對愛情。就算是前世，我也從未有過此般讓人如此不安的經歷。這一次，是真的不同。

現在的我，沒有辦法去接受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