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心字已成灰

也許是同情，又或是想要讓自己離開這使人被動不以的局面。鬼使神差的，我，在皇祖母千秋前期送了一首詞曲給三皇姐。若是兩人因此而在一起自然是千好萬好。若是不能改變現狀，至少我也已經做過努力。

我知道，現在的自己是絕對沒有辦法接收別人的愛。因為，前世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那么深刻的友情都可以作為商場工具。更何況，現在的自己身份如此，難保，會給有心人可趁之機。

“公主，三皇子和傅侍衛在宮外求見。”

“回了他們，就說本公主身體不適，早已睡下。”在知道他的心思之后，想讓我再像以前一樣待他，何其困難！

夜里，實在睡不著，喚來柳姑姑，一起去了御花園。

夜色正濃，牛乳一般的月光靜靜的灑在花園的植物上，營造了一種神秘而精密的氛圍。荷塘中的荷葉沐浴在月光中，更添了同以往耿直氣節不同的柔媚感。花兒們都似睡著了一般，靜靜的。

“呵呵!”見此情此景，心下歡喜，提膝挽手，隨風旋轉，美目流星，身姿婉轉。

正準備轉角的時候，一陣詭異的風卷夾著一股陌生的熏香味朝著面部襲來。霎那間，四周花草相繼俯首，帶動衣袂飄飄，如花仙下凡，百花朝見。

“公主，更深霧重，柳姑姑去為您取一件披風。明日就要為太后獻禮，可不能馬虎。”

“有勞柳姑姑。”

說也奇怪，不知為何，三皇姐居然會傳人過來請我為她彈琴。不過，也用不著我去想。太累！

丑時未到，柳姑姑就將我叫醒。只因為今天是皇太后五十大壽，所有皇家子女都要前去請安。當然，我也不可能例外。

到了鳳藻宮門外才發現已有一大堆的后妃、皇子、誥命夫人在門外候著。也是，皇太后的壽辰，誰敢不看重。后妃同皇子們更是怕行差踏錯半步讓她老人家不悅。

“喲！是咱們四公主到了。皇太后吩咐了，要是四公主到了，可不能讓您在外面受了涼。這就隨奴婢進去吧！”說話的人是皇太后從宮外帶進來的陶姑姑，在這后宮里的人有誰不怕她？可她也只是個趨炎附勢的主兒。

雖長時間未過宮請安，但是因了前世的一切，請安這些個動作也是熟練得很，定不會失禮于人前。從皇太后滿意的點頭這一細節看來，我過關了。

“陶姑姑快將夢云公主扶起來，這嬌弱的身子怎經得起這番折騰。”陶姑姑剛將我扶起，皇太后就又開口道：“來！坐到哀家身邊來。”

乖巧的依言行事，又朝著柳姑姑頷首。柳姑姑會意，連忙取過宮女手中的托盤，跪下，恭敬道：“皇太后鴻福!這是四公主親手為您準備的賀禮。因為公主不便當著眾人獻禮，只好現在送給娘娘您。祝愿皇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口不能言，不是在眾人面前失儀嗎？還是現在送好。

宮人們聽命將繡品展開。紅光立刻充盈了殿內。細一看，竟是一副千壽圖。皇太后激動的接過一角，只見個個以金線繡成的壽字皆是精巧非凡。許是注意到了手感的不同，皇太后驚訝的將繡布翻轉過來，只聽得殿內眾人皆是吸了口氣。只因為，這幅繡品，是用現在少有人精通的雙面繡制成。

人人皆是以為就算是我夢云宮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要妄想可以繡出這般精美的繡品。更何況，我只是，一個——四歲的孩子！于是只是作壁上觀，等著聽我這手里的由來。可是，誰又知道，我可不是普通的四歲小女孩，這些東西，在現代，只要愿意學，又有何不會的？

“稟皇太后，此繡品皆是公主一針一線繡成，一針一線都是對您敬愛之情啊！”柳姑姑見皇太后驚奇，解釋道：“而這雙面繡，是公主一夜間從藏書閣內一本古書上習得。由此便起意為皇太后娘娘繡這‘千壽圖’的想法。說來也巧，公主殿下昨夜才剛繡成。總算來得及送給娘娘。”

聽完柳姑姑的話，皇太后顯然更激動了。只伸手就摟了我，“祖母可憐的孫女兒，才四歲就生了這七巧玲瓏心。只可惜天公不作憐，讓你體弱不說，更是口不能言。”只說著，突然感覺到臉上一暖，皇太后居然為我流淚了。

這一點讓我驚詫不以。本想著送她這繡品只是為了討好她，讓自己在這宮中生活得更加瀟灑而已。未曾想到，此有心之舉，卻換來了她的真情流露。

“來人，立刻命人取翠玉鑲了這繡品，小心擺在主座后。今晚御花園內大擺宴席，我倒要看看，還有多少人能比得過我這小孫女兒孝順。”

呵！居然換來這樣的結局。從此以后，怕是會處在風尖浪頭吧！

不過，大概也不會有人來找我麻煩吧!畢竟，是這般閃耀的人。

因為皇太后不讓我離開的緣故，后來的人行李，我也一同受了。來人看我的眼神中間有的嫉妒，有的艷羨，有的吃驚，有的微笑，有的不滿，有的淡漠，有的誥命夫人甚至在怪笑，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按理說，父皇今天應該會過來。可是，他卻沒有來，聽皇后娘娘說，異國的使者也來為皇太后祝壽，父皇必須要接待。

“沒關系！皇上去忙國事就好。哀家現在，只要有，夢汐，陪著就好。”說著，還將我的手拉起來拍著。

“母后還真是疼愛四公主啊！”雖然這么說著，可我還是沒有漏掉皇后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邪光芒。

“夢汐，想要什么禮物嗎？告訴皇祖母，祖母送給你。”

“不用了，能夠陪在皇祖母身邊，夢汐就很滿足了。”

“聽你宮里的柳姑姑說你想要學醫。現在還有這樣的想法嗎？”

心中一動，“皇祖母，真的可以嗎？可是，沒有合適的師傅啊！”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找一個世外高人四處游走，學醫施藥。如果在宮內的話，必定要向太醫學習，為了安全起見，太醫也只會傳授一些皮毛而已。對我的病可以說是毫無裨益。

也許，就算我能開口對一些人是毫無區別，可是，誰不希望能夠做一個正常的人？

沒有人，天生就是殘缺者！因為，初生的人擁有的一切都是完美。

夜宴開始，因了是皇祖母的大壽，今天她與皇上平坐在上位。接著，衣著高貴的皇后坐在高臺的左側，玉妃一席清爽衣衫端坐在右側。臺下左側則按著品級坐了皇族眾人，右側則安排了各國使者，正對高臺則是當朝文武百官。

為表對各國使節的尊重，各國使節首先上前獻禮，輪到普國獻禮時聲聲洞簫傳情傳性。

不知為何，總覺得，簫聲之中帶著點點蕭索之意。現在是皇祖母的壽宴，普國使節何以會如此失態？還是，此人另有所圖？

突然，曲風一轉，簫聲之中充滿了生機，似乎從這簫聲中延伸出一望無際的全部是綠色的植被。仔細一看，野花倔強的沖破泥土，燦然的綻放在大地之上。移開目光，放眼觀之，分明身處桃花源中。此時才恍然大悟，原來，起曲之音竟是充當了凜冬！

不由得重新審視這位普國使節，身著普國皇子服飾，卻是給人一種儒雅的感覺，而非司空見慣的那種屬于皇家的壓迫感。那人，若不是身著皇服，替以素衣怕是會更來得恰當。不由得自嘲一番，自己怎么懷疑起別人的身份來？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普國真是人才濟濟啊！居然能將這一曲洞簫吹的出神入化。真是佩服！”父皇顯然也是被此人的一曲簫聲所征服。竟然會這般大加贊賞！

“下面有情璃國三公主獻唱一曲‘情動’！”

聽及此，在柳姑姑的攙扶下，來到早已備好的輕紗帳內端坐。

只一刻，素手撥弦，清音弦樂就此蕩開。前奏剛止，三皇姐有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踩著音符響起：“

眨眼間

風卷干草簾

刀光影

揮舞彈指間

心飄搖

朱紅輕飛濺

難入眠

黑夜漫漫無邊

不是英雄

你不在我的身邊

走天涯

一把劍握在手間

漫漫路

踏破鐵鞋無覓處

相思苦

刻骨銘心情不古

眨眼間

風卷干草簾

刀光影

揮舞彈指間

心飄搖

朱紅輕飛濺

難入眠

黑夜漫漫無邊”

不停的聽到在座眾人的抽氣聲，除此之外再無雜音。

這首曲子，在現代時，是我的最愛之一。愛煞了那如泣如訴，愛戀而不得的凄楚。也愛那仗劍遠走天涯的背景。英雄美人，如何就偏偏不得善終？

也許，在這個時代，這些人聽這首曲子，除了覺得詞美曲美之外，更多的是為女子的大膽而震驚。但是，卻想要用這個曲子來幫助三皇姐，若是要訴衷腸。再無曲子可以出其右！

若是，還不得善果，至少，有盡力。回憶往事時，不會為此后悔。

“不是英雄

你不在我的身邊

走天涯

一把劍握在手間

漫漫路

踏破鐵鞋無覓處

相思苦

刻骨銘心情不古

不是英雄

你不在我的身邊

走天涯

一把劍握在手間

漫漫路

踏破鐵鞋無覓處

相思苦

刻骨銘心情不古”

以手壓弦，止住最后的音符。心中不知是為皇姐，還是自己的往事，竟是傷感起來。

半晌過后，卻是被那掌聲所驚醒。輕輕的搖了一下頭。走出帷帳。行至皇姐身側，一起行禮。

“還道是誰。原來是哀家的夢汐。竟是不知，夢汐居然還有這般絕技。加上思儀的嗓子，真是美不勝收！”

“謝皇祖母夸獎！”

“思儀，說到底，你今日剛行過及笄之禮。可有想要的禮物，哀家做主送你。”

三皇姐眼光一動，竟是看向了護衛在一旁的傅子離。

注意到三皇姐的目光，傅子離渾身一震，只片刻，似是做了決定，只淡淡的垂下眼瞼。旨在片刻，似是作出決定一般，一手捻住一束發絲，下一秒，那束發絲竟攔腰折斷。絲絲縷縷，就這樣飄搖墜地。

三皇姐驚愕得雙唇微張，淚光流轉，身體竟似站不住。自嘲般笑了，“回皇祖母，思儀只想做好璃國公主。并不作他想。”

“好！不愧是我璃國公主。朕賜你‘平安’封號，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璃國的平安公主。”父皇高興的說到。

至此，我不得不再次感嘆，遠嫁和親的公主，只因為那般用處才封了公主，連個名號也沒有。我卻是因為母妃的緣故，早早的擁有了。

可是，現在，三皇姐有了封號，難道，父皇有了什么打算嗎？皇家，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

急雪乍翻香閣絮。

輕風吹到膽瓶梅，

心字已成灰。”

也許，三皇姐心中的愛戀并未在此結束。但是，僅從詩句中，就可以感知到，三皇姐的愛情，還未真正開始，就已經遭到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