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秘男子
- 山河亂 袖色傾國
- zhiru初見
- 3929字
- 2013-01-23 12:52:59
古語有云:“人生有三苦,撐船打鐵賣豆腐。”這蘇家便是以三苦之首的撐船運貨為生。適逢亂世,時局動蕩不安,還能勉強做生意的人也都是如履薄冰,抱著僥幸之心的。卻也正是因為如此,這為軍隊跑船的活就多了起來。身為一家之主的蘇順平日里就都是出門在外奔走,很多時候家中便只剩下蘇夫人與蘇妍袖二人。
撐船運貨雖然飽受奔波勞累之苦,報酬也還說得過去。再加上蘇夫人的刺繡功夫遠近馳名,平日里也可以賺得一些家用。而蘇順每次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都會給她帶回一些“埭石鎮”上不曾有過的刺繡花樣,因而蘇夫人的繡品更是風靡在了整個小鎮上。生活雖然談不上錦衣玉食,也還算寬裕。更重要的是家中的氛圍其樂融融,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
而對于年僅七歲的蘇妍袖而言,蘇順歸家的日子更是值得期盼。因為這一天,她除了可以見到久未謀面的爹爹,還可以得到他從外面淘回來的一些新奇小玩意。這讓她在小伙伴跟前可長了不少的面子。尤其是她的平哥哥跟楚哥哥平日里似乎什么都知道得比自己多,但對這些前所未見的小玩意卻是一無所知。這讓蘇妍袖的心里多少得到了些許平衡。
今日,便是蘇順歸家的日子。為此,蘇夫人天不亮便起了床。將自己拾掇停當以后便開始為即將見面的夫君準備起接風洗塵的菜肴來——其實不過是些尋常的小菜,蘇夫人卻是準備得極為認真小心。
而蘇妍袖更是在昨日就推了韓平逸與楚懷的邀約,開心不已地在家中默默計數著時辰,興奮得連平日的懶覺都沒有心思睡了。只是這一次,結果不在她的預料之中——
蘇順帶回來的既不是繡花樣,也不是新奇的小玩意,而是一個與其年紀相仿的男子。
男子的穿著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渾身的威武氣息卻是分毫都遮掩不住。皮膚雖是跟蘇順一樣的黝黑粗糙,身形卻是比他魁梧了許多。比起蘇順的低眉順眼,男子的模樣也是顯得格外得桀驁霸氣。加上他面無表情,不茍言笑,整個人看上去非常嚴肅。
來者是客,主人以禮待之是人之常情。然而蘇順對男子的態度卻稱得上萬分的敬重,就連蘇夫人在見到男子的那一瞬間也不由得稍微愣了片刻,才是趕忙行了個參拜的大禮。
至于蘇妍袖,男子的一切在年僅七歲的她看來不免有些駭人。她整個人更是早在見到來人的第一眼就躲到了蘇夫人的身后,恁是蘇順與蘇夫人怎么勸說就是不愿出來。最后還是被蘇順硬拉上前跟男子行的禮。
更奇怪的是,男子見到蘇妍袖,原本嚴肅清冷的臉上竟一下子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整個人更是遷就著蘇妍袖的身高,全蹲了下去,右手輕輕撫上了她的小臉,感慨不已地說道:
“當年見你還是個只會在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小嬰兒,如今竟也長成這般水靈的模樣。當真是歲月蹉跎,光陰似箭啊!真沒想到還能再看到你,袖兒……”
男子說著說著,竟是哽咽難言了起來,最后干脆一把將蘇妍袖抱進了懷中。蘇順與蘇夫人也是相互依扶著,熱淚盈眶地望著這一幕,卻不知心中是感動還是舍不得。
三個大人似乎對這一切心知肚明,可蘇妍袖卻是覺得別扭得很。暫且不說男子沖她笑的時候那笑容讓她莫名其妙地就覺得害怕。他那只右手也是粗粗糙糙,硌得她的小臉生疼生疼的。現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更是緊實得讓她憋悶難受不已。
“叔叔,你可以……放開袖兒嗎?袖兒覺得……快……快喘不過氣來了。”終于,蘇妍袖忍無可忍地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滿——
她扭了扭自己小小的身體,直截了當地說出了這句話。同時,心里還不免泛起了小嘀咕:爹爹也真是的!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帶回來這么一個奇怪的人,讓自己給他行禮就算了,怎么就由著他抱著自己不撒手呢?真是!
“哦,對不起,對不起。是叔叔太開心了。”聽到蘇妍袖的話,男子這才從欣喜與激動中回過神來,趕忙松開懷中的小小人兒,關切地問道:“袖兒沒事吧?”
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順暢了,蘇妍袖本想立刻逃回爹娘身邊的,卻因為看到男子掛滿淚水的臉,不由得愣在了原地。過了半晌之后才伸出自己的一雙小手,一邊幫他擦去淚水,一邊問道:“平哥哥告訴袖兒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叔叔你怎么哭了呢?”
“袖兒……”聽到蘇妍袖這天真不已的問題,男子心中的酸澀更是有增無減,連忙開口想要說些什么,卻被蘇順搶了個先。
“袖兒,爹娘還有事情要跟這位叔叔說,你出去找平兒、懷兒玩去吧。”蘇順不著痕跡地走到蘇妍袖身邊,滿是溺愛地拍了拍她的頭,囑咐到。
聽到蘇順這句話,蘇妍袖像是得到了特赦一樣,也無心再管男子為何而哭了。她聽話地“哦”了一聲之后,便連忙向大門方向走去。而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只聽得那男子有些猶疑地問道:“蘇順,你說的平兒與懷兒莫非是……”
后面的話蘇妍袖沒有繼續聽下去。因為蘇順剛才說話的語氣不重,卻是不容置疑。而這位奇怪的叔叔的到來又使得蘇家的氣氛變得異常壓抑。蘇妍袖心想反正禮物也泡湯了,爹娘也變得跟平時不大一樣了,她還是乖乖聽話離開吧。
在去往山谷的一路上,蘇妍袖的小嘴都是撅得高高的。用當地的一句話來形容便是可以在上面掛葫蘆瓢了,足見其心情不好到了極點。而到了目的地,見到楚懷又在練他那些自以為是的劍法,一時玩心大發才出手戲弄。不想偷襲不成,還差點被傷到,蘇妍袖心中的郁悶自是有增無減,所積郁的怒氣卻也有了發泄的地方。只能說這楚懷的運氣實在是不怎么樣。
“這樣說的話,那位奇怪的叔叔連我們都認識?”說者只是很簡單地在陳述著一件事,但聽者明顯有心思得多。蘇妍袖話中的細節被韓平逸捕捉得巨細無遺。在聽完蘇妍袖說完這些之后,他便像個小大人似地一邊思索著什么,一邊問到。
一旁的楚懷沒有說話,卻也是衣服若有所思地模樣:自打記事起,楚家便居住在“埭石鎮”了。他不是沒有問過祖上是什么地方的人,家中是否還有其他人,但每次大人們都是諱莫如深守口如瓶的。蘇、韓兩家的情況也差不多。而從小到大,自己跟韓平逸還有蘇妍袖都沒出過“埭石鎮”,他實在想不出來人究竟是誰。
比之于韓平逸跟楚懷的沉著深思,蘇妍袖的反應還是一如既往的孩子氣——她忽然將雙腿往前一伸,不耐煩地說道:“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不喜歡他。肯定是因為他爹爹才沒有給我帶禮物的。”很明顯,她不愿意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袖兒別生氣了。待會兒回到鎮上,你想要什么楚哥哥給你買。”一直在尋找跟蘇妍袖搭話機會的楚懷不失時機地出言討好到。
“真的嗎?我想要什么都可以?”雖說“埭石鎮”上的東西比不得蘇順帶回來的新奇有趣,但蘇妍袖還是有很多想要卻一直沒有得到的東西。這下聽到楚懷的許諾,便是立馬將剛才那些不愉快拋到了九霄云外,扭過頭,兩只大眼忽閃忽閃地望著他,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嗯,想要什么都可以!”見蘇妍袖似乎忘記了剛才的事情,楚懷連忙重重地點了點頭,給了她一個絕對肯定甚至非常狂妄的回答:“只要袖兒開口,這天下我都可以送給你!”
“楚哥哥亂說話。”楚懷的話音剛落,蘇妍袖便“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問道:“天下這么大,你要怎么送給我呢?”
“我聽大人們說現在外面正在打仗,國家根本就沒有人做主,這天下自然也就沒人管啦。只要我做了君上,你來做王后,不就等于送給你了嗎?”不顧蘇妍袖的嘲笑,楚懷霍地一下站起身,雙目遠眺,壯志凌云地說出了這番話。之后,他又是滿臉笑意地看向了依舊坐在地上、仰著頭望著自己的小小人兒,心中卻突然有些擔心跟緊張——
自己一心想著如何討好這個袖兒妹妹,卻不知怎么的,一時口快說出了這句話。如果蘇妍袖知道這“王后”便是君上的妻子,肯定會更加生自己的氣。說不定還會跑到爹娘面前告狀。到那時候自己可就死定了!
“王后是做什么的?可以吃還是可以玩啊?”看到楚懷一本正經的模樣,蘇妍袖覺得他口中的“王后”也許真的是一個很了不起的東西,便是趕忙問到。
“可以吃也可以玩啊。只要你做了王后,想怎么樣都可以。”見蘇妍袖還沒弄清楚狀況,楚懷大大地舒了一口氣,卻并沒有就此打住,反而像是壯了膽似地繼續“引誘”到——他突然很想得到蘇妍袖的回答,仿佛這樣便可以確認在她的心里自己與韓平逸孰輕孰重了一般。
也許是因為有著這樣的心思,楚懷此時的神情在蘇妍袖看來有些狡黠,不太值得信任。她轉而面向了一直沉默的韓平逸,認真地問道:“平哥哥,是真的嗎?做王后真的很好玩嗎?比爹爹帶回來的那些小玩意還要好玩?”
這下,楚懷剛剛放下去的心又懸到了半空中:蘇妍袖不懂這其中的深意,可韓平逸不會不知道。如果他照直說了,那可怎么辦呀?
想著這些,楚懷便是趕緊用眼神示意韓平逸千萬別實話實說。而在聽到楚懷說出要蘇妍袖做王后這句話的時候,韓平逸的心里就已經“咯噔”漏跳了一拍:
雖不曾言明,但對于蘇妍袖,他跟楚懷有著同樣的心思。奈何蘇妍袖一直懵懵懂懂,圣人之訓又都提倡愛幼敬長,謙恭禮讓。對比自己年長兩歲的楚懷,韓平逸一直都是禮敬有加的。這下真真切切地聽到他說出自己的心聲,心中雖是有些酸澀,卻也不愿亦不好直接點破。
“如果袖兒覺得開心,便會覺得好玩。”韓平逸看了一眼滿臉憂慮之色的楚懷,繼而望著好奇不已的蘇妍袖,淡淡地笑著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話中之意,一切都取決于蘇妍袖自己。她心中系著的是誰,在誰的身邊便是最好的。這也算得上是變相在跟楚懷進行公平競爭吧。
“有的吃又有的玩,袖兒怎么會不開心呢?”聽到韓平逸的話,蘇妍袖才是完全放心了。她說完這句話后便站了起來,整了整羅繡裙的下擺后,沖著楚懷甜甜地笑道:“那楚哥哥,我們說好了,等你做了君上,一定要把‘王后’給我呀。可不許反悔!”最后這句話,蘇妍袖是故意板著臉說的。頗有點“你不給我我就不理你不跟你玩了”之類的威脅意味在里面。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絕不反悔!”得到這個理想中的答案,楚懷的臉上展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隨即鄭重其事地豎起了右手的三根手指頭,指天發誓到。說完,還不忘感激地望了一眼韓平逸。
蘇妍袖所說的不過是小孩子的戲言罷了,可在韓平逸聽來卻是當真了。又見楚懷信誓旦旦,似乎這二人已經在自己的見證下互許了終身,心情自是低落到了極點。但是當著二人的面,他也還是盡力保持著微笑。卻也只是微笑而已,沒有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