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來得客原來是顧家少爺！”春香自語，隨后回過神來，忙著出門去沏熱茶。

“你怎么來了？”一開口，又覺得這話仿佛不適宜。

好在顧璟萊為人寬和，不做在意的樣子，自行摘了帽子坐下，定定的看了我一眼，目光立時暗淡了，“對不起！沈老不在的時候我恰好去了北平，所以……我知道沈家發生了許多事情……你瘦了許多！”

“謝謝你能來沈家!”我接了春香送來的熱茶，穩穩的放在顧璟萊的跟前，“云山茶，聽說你喜歡的！”

顧璟萊忽然伸手攥住我的，暖暖干燥的掌心輸送著冬日唯一的溫潤，他道：“昨日我大哥回了顧家，與奶奶大鬧，取消了婚約，要娶扣兒為妻，奶奶自是不依，大哥怕是要與扣兒離開斜塘！”

“真沒有其他法子了嗎？”對于扣兒，我始終記掛在在心，近些時日，只能巴巴的惦念著。不動聲色的抽回手，轉了話頭問道;“你打算怎么做，顧家的生意可好？”顧良辰是難得的儒商，不急功近利，顧家在斜塘建立起來的影響力，顧良辰不可小覷，只是沒想，他那樣的至情至性。

“我尊重大哥的意思！”他目光清冽道。

年關將近，玉聲樓因為少了兩個當家花旦，越發凄涼暗淡。桃紅的死，成全了的扣兒離開，竇老爹寧愿扣兒離鄉背井，也不愿她落入楚懷璧的那里去，顧良辰是則是拿真心待扣兒。

黃包車一路顛簸，停在宅弄里，我低了低帽檐，付了車錢，兔絨手套一脫手，便急促促的一陣冷風鉆過去，雙手立時冰冷。

上一次來時是仲秋夜，并沒有看得仔細，今日天色仍舊陰沉沉，仿佛隨時都將飄起雪花，灰白破舊的門板僵硬的嵌進冷硬的石墻里去，如同失去生命跡象的討乞者灰白的臉，大喇喇的呈現在面前，看得人不禁瑟悚，扣兒居然在這所民居里住了兩月！

門板吱呀打開，飄出細細的一句女聲，欣喜的：“紐兒，怎么來的這樣早？來！”熱絡的牽過我的手，扣兒一如既往的素淡，深藍包頭裹住烏黑亮麗的長發，祖母綠的耳墜搖蕩在小巧的耳垂下，依舊面若桃李，她很好，比往日好！我攬住她細瘦的肩，頭埋進她的頸窩，忽然覺得無可比擬的疼惜，“扣兒，你要好好地！”，扣兒顫了顫，只手輕輕拍著我的后背，如同小的時候窩在同一張棉被里取暖的兩個女孩子。

“我幫你！”見她竹籃里的野菜，我微微皺眉，又見她微凸的小腹，忙接過竹籃，禁不住酸楚道：“還以為顧良辰會好好照顧你，他去了哪兒，讓你吃的這樣隨便！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

“良辰一早兒便出了門去，我們的車票有了著落了，你是知道的，最近局勢緊張，車站盤查嚴謹，萬一被發現，這后果……紐兒，我們要離開，越快越好！”她攪著衣角，蹙眉道，忽然變得坐立不安，“聽說馬上就要打起來了，車票緊張，良辰又要躲避顧家老太太，我時常想，有時半夜醒來，看著身邊躺著的良辰，便再難入睡，我是否很自私，剝奪了良辰的前程……”

“別！他是你孩子的父親，他是你喜愛的男人，因為有他的承擔，所以才有你們的愛情！這叫做情比金堅，你們是最偉大知不知道？”我用目光鼓勵著扣兒，為脫口的話而感到暖意融融，“這樣不離不棄的愛，哪怕想想也是好的，你卻遇見了，你是多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