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門低戶雙生花
- 民國:碧水驚秋
- 朝顏兒
- 1407字
- 2011-08-04 11:57:04
門第顯耀之見,在斜塘鎮是司空見慣了的,除了顧家埠,便是朱家與沈園。
便有諺語流傳:雅沈,顯顧,朱氣鴻!
一一解開講來:沈園,稱之大雅之家,我曾聽大哥講,沈家的祖上曾也在清廷做過翰林的,后辭鄉做起了瓷器古董玉玩,以及收藏珍品的行業來,傳至最近,父親與大哥已早被稱作遠近一帶的古器鑒賞高手。
顧家埠,雕梁的房屋田舍一應俱置,巍峨于青河的邊上,又是寬敞些的外景地,倒是顧家數座商號仍舊錯落在街角弄尾,主供一方米糧,布匹,通航船舶等,貼近民生的俗世之業,卻是執掌了方圓的多半活口。
而朱家,前身最為神秘,有說與明朝皇族有枝干上的干系,許是謠傳也不一定。不過在斜塘一帶是最早的富戶,代代做黃金的貿易,只聽外間說,朱家的照明物從不用得上西洋人的發明的電燈,朱家主子的廂房向來只放一顆夜明珠的。
這樣的望族,放在哪里,尋常家的女子亦是等閑入不得,只在里面的爾虞我詐,依扣兒單純的性子,豈有她的活口。世人只道豪門望族衣食無憂,貪享生活,像我那嫁入朱家做了少奶有一年的之久的五姐沈玲瓏,還不是經常回大娘那里整日訴苦自己的丈夫不著家。望族家的媳婦不是商業聯姻,便是政要聯姻,哪還有真情可在?
這些話,我只堵在胸口,再難一一向她解釋,怕扣兒聽去更為憂思冥長。
扣兒多半通宵人情練達的文章,我娘在沒有死之前,耳提面命我與扣兒長成人后,千萬不該步了她的后塵。愛錯了人,落得小妾這樣沒了名聲,又丟了立身安命之地。那其中的苦,我亦是一同受著,即使后來回了沈園,竟是一刻不能夠忘記。
我想,恐怕扣兒這段姻緣前途堪憂的。但,事在愿為者,總歸得替她想一些法子操辦操辦。
扣兒只在一旁長吁短嘆,我看著心疼,亦是一時想不出法子來。中間一會兒,春香與桂枝端了兩碗清粥與幾樣家常小菜擱在尺來寬的方桌上。碎花的紡紗桌布貼趁著半舊的古式烏木托盤,白瓷碗里點了幾粒半透明的葡萄干粒子,只看便讓人無端的起了食欲,我捏著勺子的細梗攪動幾下。聽春香與桂枝在那里徑自閑聊著。
春香素日就是個麻雀似的丫頭,說道興處,一拍腿扭頭叫道:“哎!小小姐,我想起一事來,方才我好想瞅見大少爺的背影,就在戲箱那兒!”
“說笑呢你?”我才不信她那眼神兒,大哥平日極少逛戲園子的,多年國外的新式教育,他儼然一副洋學堂里走出來的新新人類,吃西餐,聽歌劇,著西裝,一本正經的紳士派頭。
“小姐就不信呢,不信你瞧瞧去,就在戲箱那兒,剛還與陸大嗓子在門廳打過招呼的。”春香的表情頂認真。
我自是納罕一陣,大哥若是真得來了玉聲班,絕不會是聽戲來,是來尋我呢!若真是來尋我,那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還是爹發現我昨日弄壞了他的宜興紫砂套壺,來責拿我來了?
依舊寬不了心,還是偷偷走去瞧個仔細才好,順便可幫扣兒探聽探聽前面兒的她的戲份能不能去掉,不唱了。這半日,她一個勁的郁郁寡歡,哪里還有興致?
仔細囑咐春香與桂枝一陣,讓她們兩個機靈的丫頭子多說會話,替扣兒解解心事,好歹別積郁成災,那時,便真得再不能挑起玉聲班名角兒這個頭銜了!
隨后自去前頭兒探探究竟,心中一路思忖著,我雖久未練那“水磨腔”,去英倫那幾年,平日中的消遣,隔三差五都有留聲機子磨著老舊唱片來上一段。那一種小時候在戲園子討生活,拈指彈花笑風云的喜憂參半的日子不曾忘記過。
十二歲之前,我唱青衣,扣兒便工旦角。我工旦角,扣兒便被唱青衣。竟是不相伯仲之間。連竇老爹把我的乳名改為紐兒,母親業已欣然允許的。母親曾說:“紐兒,扣兒雙生花,相連伊人霞!這紐兒與扣兒可算是雙生姊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