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思情長付流觴
- 民國:碧水驚秋
- 朝顏兒
- 1645字
- 2011-08-04 11:57:04
扣兒平素不喜嘈雜之地,便一直與丫頭桂枝居在離戲臺子稍遠一些的客房,那里倒是小院花居,幽靜的很。
空置出的幾處寬敞亮堂的廂房,究竟便宜了那幾個能鬧騰的師兄弟,少年時我與扣兒多是練青衣與花旦的唱功,詞曲多是幽囀哀怨,輾轉妙不可言。哪會像那幾個武生,每日清晨必是扯著嗓子練,比賽似的一波高過一撥。真真的擾人清夢。
小時候比著扣兒,到底是我著實淘氣了些,挑準了時間,逮了師母養在窩里的公雞放在東西廂房相接的院落里,公雞的啼鳴聲混在人堆里,真叫一個可笑,往往是他們一嗓子沒吼完,雄赳赳氣昂昂的公雞便滿院子亂撲騰。
我本就惦記著扣兒的事,只一溜煙兒經過廂房的格子窗戶口,許是前頭到底是忙,那里是進進出出的,這兒反倒是異常清靜。
也不知道前頭是哪位有頭臉的政要來了斜塘,不提東西沿街清凈,我與春香經過時,便發現是被提前肅清道路了的。
直至近了玉聲樓,三五一崗哨的迫人場面。我便有些了然于胸,現在局勢那樣不穩定,即是南下只是個不大的官,必是近身衛戍簇擁著,保護周全了。
像斜塘這樣的小鎮,雖非富庶之地,到底是魚米之鄉,像父親現在的沈園一樣的望族只多不少。
能來怎么樣的一個人物?必是牟利而來的小宵之輩!
到了客房外,敲門的當口,隱約聽見扣兒與丫頭桂枝似在爭辯,聲音不是很大。許是聽見了我們的敲門聲,說話聲自內室一路傳過來,到了門前,方才止了聲。
雕花格子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露出一張幽幽的鵝蛋臉兒,細膚如脂,只是略蒼白了些。鳳眼瞇著,有些紅腫的樣子,黑亮的軟緞子一樣的長發披散,扣兒只著了領口及袖口紮了金絲邊兒,秀了花樣的單薄紅綢里衣,越發貼襯得臉色白皙異常。
我擰了擰眉,忙推搡著她入了房間。桂枝手里正拿了燙板熨一件漿洗過的荷色軟緞鳳穿牡丹戲服,看見了,忙問一聲好。
推扣兒進了內室,坐在鋪了軟靠的烏木貴妃榻上。
“這么著急叫了我來,便讓我看見你這樣子頹唐?”我如嗔似怪。又問:“可是發生了什么要緊的事?”
扣兒的身子微微一動,不待開口,丫頭桂枝便搶了先道:“小姐,這是病了呢!且是害于相思!”說話間,嘆息一聲。
主仆倒是一個性子來的。
扣兒挑了鳳眸,淺怒:“去,做你的活!”說罷!扭過身子,果然是像生氣。
“好,桂枝去為秋瓷小姐泡個茶水,來的倒是早,定是不曾用過早點的,我去備一些,且不留下礙眼!”見扣兒又抬眼欲嗔怪,我無意的笑笑,“好了,春香一起去吧!”
“春香姐,咱們偷個閑,去前頭看看,今日斜塘來了怎樣的大官,這樣排場大!”邊說著,識趣的挽了春香出門。
我瞧扣兒不去上妝,整潔的一套戲服疊放在榻上,依竇班主的性子,肯定是來催過的了。
“良辰昨日讓跟隨六九捎了信箋來,說是...說是...”一句話未說的完整,扣兒便抽了袖口的墨綠縐緞絹子拭淚。
“他說了什么?”我撥開扣兒拂臉的長發,柔聲問道。
半晌,扣兒止了淚,起身,在香案處翻翻找找,抽出一封上蠟之后撕開半邊的信箋。
扣兒將云軒信箋遞給我,我喝了一口熱氣,揭開,白面的宣紙上用端正的小楷寫道:“此生,良辰恐負扣兒,不若,止于此!情到濃時恨長久!”
“你說,他是哪一層意思?我是十六歲便與他相識,此后,必是日日來我們玉聲班捧場子,我知他是達理的富家子,可這情,生了,就是再難了斷!”
“他若是真心待你,便是有刀駕到他脖頸上,亦是難再變的。還是...他顧良辰用情不專呢?”我知道此時不該炭上澆黃油,助火氣!但扣兒于我如同親姊妹,我見不得扣兒這樣子愁腸百結,空瘦了自己。
“不是那樣的!”扣兒急急道,小巧剔透的耳垂上,祖母綠的玉墜子搖宕,“顧家三兄弟,老二早有妻室,哪支父輩時定下一樁娃娃親事,老三常年在外求學,更不論哪有長兄斷后的道理?獨有他去娶表親的妹子!”
“現在講求個新式婚姻,被包辦著早就落伍了!”我說。“他真當真了呢?”
“原本是沒當真的!”扣兒低低的講,兩片虛虛掩掩的長睫撲扇的蝶翼一般,薄透動人。“終究是耐不住顧家老太婆的,你道,顧家埠那剛烈的七座貞節牌坊,聽起來可讓人怕!”
顧家埠七貞九烈,那更是斜塘鎮得一個傳奇,我曾經也只是略有所聞,顧家祖上是在清廷做過的大官的。如今的老夫人曾被封為誥命夫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