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余生,和媽媽一樣有著清和沖淡的性子。
她喜歡穿素色的裙衫。如水藻一般黑長直發(fā)要么披在單薄的肩上,要么編成麻花辮搭在背上。
暮春時節(jié)的江南小鎮(zhèn),沿河兩岸皆是杏花,粉紅紅一片,圍繞著白墻青瓦的房舍,仿佛迷霧重重的城堡,讓人進去之后再無法出來。十月的時候滿巷子都是桂花香。有老人坐在樹下乘涼,端著白瓷大碗,茶水青碧,里面飄滿了桂花。
余生就趿著扎了蝴蝶結(jié)的涼鞋,在那一方方青白磚石上走著。
有河水蜿蜒一帶,從外頭潺潺流進來,清澈見底,三月的杏花伴隨流水遠去,她知道里面有金魚,透明的紅尾巴搖啊搖,像是搖落了一個春天。
春天可真好。
就在那個春天,余生遇到了陸司淳。
她和一群小伙伴在玩折紙飛機。她折了一個最大的紙飛機,胡亂撒在空中,那紙飛機就隨風(fēng)飛到窄窄的巷子中,她忙不迭追過去。
那紙飛機卻落到一個人的腳邊。
深棕色的皮鞋,擦得锃亮锃亮的,一塵不染。余生停下追逐,她抬眸,歪著腦袋怯生生地望著他。他恰好轉(zhuǎn)過臉來,一道光折下來,余生就在那道光中瞧見他容顏英俊,肌膚呈現(xiàn)出病態(tài)一樣的蒼白,黑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纖薄的唇。
是那樣的好看。
大眼瞪小眼,兩個人都似乎有些怔住。
靜默片刻,余生垂下眸,走過去撿起地上的紙飛機。
他笑了一聲,“這么大了,還玩紙飛機啊,我記得只有小孩子才玩紙飛機的啊。”
“不用你管。”
余生面薄,到底聽不得他的打趣,瞪了他一眼后,轉(zhuǎn)身便走。
“唉——小妹妹……”他喚住她,“小妹妹,我來這里是來找人的。請問你知道秦蘇曼住在哪里嗎?”
找媽媽……
余生步子一滯。她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那雙眸子里盈盈發(fā)著光,像秋水一般。棉麻裙子下擺寬大,上面恰到好處地露出她精致的鎖骨和肩部,一片如玉凝脂的白,柔嫩得好似可以掐出水來。
她就那樣呆呆站立著,歪著腦袋,遠遠看起來,仿佛一枝綻放的廣玉蘭。
“你找秦阿姨有什么事呢?”她問。
“很重要的事。”
“你一直朝著那條巷子走,遇見路口時,先左轉(zhuǎn)再右轉(zhuǎn),最后走到巷尾,你再朝左走200米就到秦阿姨家了。”余生想了想,給他指了相反方向的路。
“你不會給我指的是錯路吧?”他回頭看了看那條巷子,微微覺得不對。
“不會的。我不會指錯的。我常常到秦阿姨那里去玩,沒有誰比我更清楚那條路了。”
語罷,余生對著他盈盈一笑,粉雕玉琢的一張小臉上露出真摯笑容,帶著少女獨有的羞赧氣息,還有一個淺淺的梨渦。
陸司淳信了她的笑容。
所以,他在那個小鎮(zhèn)里繞了一個下午都沒有找到秦蘇曼,臨近黃昏時,他在一個老婆婆的指引下,才找到她們住的庭院。
當(dāng)時余生正坐在庭院里的石桌上臨摹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