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唐瀾來到李家，本來約好李姿與一起去圖書館，可能李姿與臨時決定去杜公館就忘記了這件事，唐瀾吃過午飯去了李家。只見飯桌上只有閔氏一個人，但是有一桌子的菜還放了一瓶酒，閔氏靜靜的坐著獨酌。

看到唐瀾來，閔氏轉過頭看了看他說：“你來了，姿與沒在家。”

“我們約好一起去圖書館的。”唐瀾覺得閔氏今日說話語氣及其冷峻，完全沒有了一貫的熱情，很是納悶，也看到今日的午飯很豐盛，就問到：“伯母，您有什么事情嗎？”

閔氏微微笑了一下，說：“坐下來，陪我喝一杯。”

唐瀾于是坐下，閔氏為他倒了一杯酒，說：“三月十八，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不知道。”

“是姿與父親過世的日子。”

“對不起，伯母，讓你想起了傷心事。”

“無論怎么樣這件事情我都是沒辦法忘掉的。你來了，有個說話的人了。”

“伯母，請您節哀。”

“你們都不好奇為什么當年你爺爺那么幫我們嗎？”

“母親說，這是長輩的事，我們不需要知道。”

“你母親也未必清楚，”閔氏邊喝酒邊向唐瀾娓娓道來，“22年前，民#國四年，我父親是直系軍閥馮國璋手下最得意的將官，他對閔家甚好，甚至還鼓勵我去日本求學，于是我就與馮國璋的次子馮家迪遠渡日本求學，那一年剛好回來。那個時候就知道父親想與馮家結親的意向，馮家迪在日本對我關懷備至，馮伯伯也很關心我，如果不是姿與父親的出現，我也能就嫁給馮家迪，做個讓人人都滿意的人了。偏偏就遇到李家遠，就是姿與的父親，是李鴻章的孫兒。但是那個時候他做了段祺瑞的將官。我們兩個人在一個朋友的生日宴會上認識，算是一見鐘情吧，后來一直保持通信，我知道他不滿北洋政府的作風，雖然在段祺瑞手下，卻認為北洋軍閥也并沒有給百姓帶來和平的生活。我就勸他不要為他們爭奪權力賣命，我也不想被父親因為權力紛爭而嫁到馮家，我們于是就私奔到了杭州。后來就有了姿與，我們一家三口過得很好。還沒到姿與滿一歲，就被我父親發現了，于是把我強行帶回家。父親很生氣，自從我私奔之后，馮國璋對他漸生疑慮，我回家之后還帶著姿與住了一陣子。家遠又回到段祺瑞那里做事。后來馮國璋和段祺瑞兩個人爭權作戰，馮國璋知道對方的將領是家遠，故意派我父親出兵。父親年邁體弱，再加上集火攻心，還沒開始戰爭就染病過世了。家里一夜之間敗落，兩位哥哥爭奪家產，并以我嫁作人婦為由并不分給我。家遠遂把我們母女接回。

你的爺爺做過閔家的管家，是看著我長大的。后來分家的時候見不管大哥二哥對我如此無情，就離開閔家住在這里了。我們一家三口團聚之后，我以為就可以從此沒有憂慮了，沒想到段祺瑞為人多疑，懷疑家遠與馮國璋有聯系，資蕓出生沒多久，就暗殺了他。我們母女三個打算投奔哥哥，但是他們一個個翻臉無親，我們從此無依無靠。幸好我還有一些珠寶首飾，變賣了幾件，在上海租了一間小房子，給人家縫縫補補度日，后來遇到你爺爺，他把我們接過來，處處照顧我們就到了現在。”

唐瀾聽了閔氏的話，很同情閔氏的坎坷遭遇：“這些年真是為難伯母了。想必您原本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現在還要自己做飯洗衣，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閔氏眼睛里已經有了淚水，“所以不想讓姿與和姿與也那么辛苦。”

“有您這么心疼她們，她們很幸福了。”

“唉，你知道藏了這么久的傷心事，為什么要講給你聽嗎？”

“唐瀾愚鈍。”

“我看得出，”閔氏頓了頓，說，“你對姿與有好感。”

“伯母，我……并沒有癡心妄想。”唐瀾臉紅了，磕磕巴巴的說。

“別這么說，現在家道中落，我沒有資格挑剔你。況且就算有門第之差，我也會支持你們。你為人正直，說話做事又穩重，有些事呢，我看得出來。姿與在這一方面想得不多，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對你也很好。如果把姿與托付給你，我也就放心了。”

“伯母，感謝您的賞識，如果我能夠讓姿與幸福，必然義不容辭，不過……”

“你還有什么顧慮？我和姿與的父親就是遭到家人的反對最后造成如此結果，到你們這里，我一定會支持。”

“您的支持是一種因素，我的想法也只是單方面，最重要的是姿與她怎么想。”

“姿與交往的男孩子不多，跟你又這么熟悉。她對你一定不是討厭的對吧，那就是有機會。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幸福，把我不能得到的東西都牢牢把握住。”

“有您的支持我會努力的。”

“不是說要去圖書館嗎，就留在這聽我講這么多，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煩不煩。”

“伯母不必跟晚輩客氣。我能聽到伯母說這些覺得很榮幸。”

“去圖書館吧。”

“您喝得不少了，休息一下吧。”

“現在這種程度還沒關系。你去吧。”

唐瀾離開李家，心情復雜，一方面為閔氏的遭遇所嘆惋，另一方面有些小小的得意，因為通過閔氏鼓勵自己追求李姿與，算是對自己的一種肯定。他心里清楚自己對李姿與已經超出了朋友的感情范疇，鑒于李姿與有些剛強的個性不便明說。最重要的是，他沒有感覺到李姿與對于自己有同樣的情愫，如果貿貿然說了出去而別拒絕，以李姿與的個性，可能會逃避他，最后連朋友都做不成。這是唐瀾萬萬不想的。與其說出來讓對方為難，不如擱置下來繼續相處，等李姿與也慢慢有了感情再表達也不遲。

今日聽了閔氏一番話，唐瀾深有感觸，知道感情得來不易，能維持更是得來不易，這兩件事不單單要有當事人的意愿，家庭和時代都把人局限在一個范圍之內。能夠把握的時候千萬不能放棄，唐瀾怕自己現在遲遲不表達，未來有了變數，后悔都來不及！邊想邊走到學校的圖書館，來到平時的位置，看到李姿與坐在床邊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