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流嘩嘩地溢出了浴缸，暮年望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眼淚像控制不住的野獸，順著瘦弱的臉頰，滴在手背上，由溫熱變得冰冷，然后融入到空氣分子中，只留下一圈丑陋的印記。

為什么在沒人的時候小情緒總是跑出來，無從收拾，好累好累。

洛媽媽在浴室外敲門，她擰緊水龍頭含糊地應了聲。她費了好大的盡才把奶油洗掉，可是黏黏的感覺總在身上揮之不去。

在樓梯處她與剛從廚房出來的洛軼撞了個滿懷，他繃這一張臉說：“都怪你，害我被媽媽罵了。”

“哦，對不起。”她繞過他轉身上樓。

她真的太累了，需要花段時間去好好休息。可是誰知道一晃眼就是十年。

書架上照片里的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可是身邊的小女孩卻已經回不去當初了，暮年的指尖拂過他的臉，思緒在游走，哥哥你知道嗎，這十年來，我無時無刻地在思念你。有時候別人一個細微的動作讓我的腦海里就浮現出你的身影，黃昏的樹下，被霧一樣的夕陽籠罩著的少年，口中呼喚著：“暮年，暮年，暮年……”

十年如何，二十年又如何，你的一句“等你”就可以讓我死心塌地的等下去。

“你還在等他啊，我和你說的你又不聽，他不可能回來了。”洛軼從房門那探出腦袋，不討趣又是這么一句。

說實話，男生的變化真是大啊，他已經足足比她高出一個腦袋多，五官隨著年齡的增長愈加立體，高雅冷峻的氣質迷惑了不多女生。

“暮塵他可能會回來的。”她低下頭，眼睫毛微微顫動，十年了，光陰似箭。

洛媽媽在樓下大聲喊把東西整理好，洛軼已經走到了床邊拎起兩個最大的箱子，朝著暮年說：“快點把零零碎碎的東西打包好，車子在樓下等著。”他瞄了一眼被她捧在手心的相片，繼續說：“別忘記要帶的東西。”

她微微笑了笑，比誰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然后暮年緊跟著他拎了剩下的一個小箱子下樓。

十年了，要在這個生活了十年的“家”告別真的心里有太多的舍不得。其實她也不明白為什么洛媽媽會這么突然決定搬家。

是半個月前的那次跟陌生男子的爭吵引起的嗎？

那天晚上因為生理期暮年沒有上晚自習提早回了家，卻無意在開門后看到了洛媽媽和陌生男子在客廳爭吵，洛媽媽一臉憔悴地坐在沙發上，頭發散落在肩頭，不停地抹著眼淚。

“哦，暮年，你怎么這么早回來了。”洛媽媽一臉驚愕，她激動地趕著陌生男子出門。

門被合上了，洛媽媽接過暮年的書包放到沙發上。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似的對她說：“暮年，肚子餓不餓，洛媽媽給你做吃的去？”

“我不餓的。剛才那個人？”剛才那個男子到底是誰，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卻對他有一絲熟悉感。

“沒事，來借錢的。”

這明顯是一個隨便應付自己的借口，她也便不再多過問。

沒想到的是事情發生的半個月后竟然要搬家，暮年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東西都被搬運公司運上了車。暮年抬頭望了望住了十年的小閣樓，那個位置，十年如一日，就為某個人的出現而存在。

洛軼催促著她上車，但她遲遲不愿離開，回憶像電影一樣倒帶，希望出現人們常掛口上所謂的奇跡。

可是到頭來還是空等待一場，這就是現實，無法改變。

天空沒預兆地暗了下來，看來大雨即將來襲，僅存的期待也會被沖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