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斷點
- meinay
- 4547字
- 2011-05-26 11:06:46
自從這次見面以后,大概兩個月他都沒有出現在我的世界里,而我和回歸而來的王湘琳又開始狼狽為奸。唐堂不冷不熱的嘲諷也好了些,當然是在我連續一個禮拜請她吃了午飯的情況下,從她對我的稱呼“鄉巴佬”改成了“周末”,這也算是一種成就吧。
關于桑海威,一直不冷不熱,不近不遠地保持著距離。他的每一場球賽,我,王湘琳,唐堂仨人還是一場不落地觀看。站著一大群喧鬧的人群中,嘶啞著聲音替他加油。他滿身大汗后,遞給他水和毛巾的仍不是我。
我把我的小心思藏著,掖著,當做小秘密留在一年之計的春天。
王湘琳的愛情發展很好,自從見了公公婆婆后,他們便越發恩愛。晚上,大著聲音故作矯情的明目張膽地與電話那頭的他調情。每到那時都會引得全舍友的圍攻,所以她敗下來后都會霸占著洗手間,坐在馬桶上打越夜的電話。
說說我給父母親,弟妹買的東西,還多虧開長途汽車的隔壁大院的張大伯。那次他的車經過這個城市的車站,是母親托他帶給我一大包家里的雜貨,都是她親手做得脆脆香香的花生米糖和腌制的雞鴨豬肉。我給張大伯買了兩包煙,千恩萬謝把東西交付給他。他和藹可親地笑著,揮著粗獷的手再見。
我背著沉重的雜貨,走到公交站牌等車。今天是禮拜天,等車的人很多,但是沒有像我這樣一看就是鄉下來的姑娘。各種眼光見得多了,承受能力越發顯得強硬。就算有白色的塑料的襯托,我依然站得筆挺,沒覺得絲毫難為情。
站著,站著,人還沒僵硬,腳先麻了起來。
如果打車回去有得好幾十塊錢,掙扎了老半天還是打算花四塊錢轉公交過去。公交車來來回回得很多,我需要坐的那班車卻遲遲沒來。也就這檔子時間才讓我遇到已快被我淡忘的那位有錢的楊先生。
那輛有點眼熟的黑色跑車由遠而近,里面坐著的那個聚精會神的男人也是那般熟悉。我趕緊挪動麻木的腳步,站到了馬路上攔下了他的車。
“楊先生,好久不見哈。”他車一停我就打開后車門,和我的沉重的雜貨一起鉆進車里。
“你干嘛?”他透過后視鏡疑惑地看著我。
“這天氣有點熱啊,還是車里舒服,你把我送到學校吧。”我厚顏無恥地繼續扯著嘴角笑,就算你現在趕我下去我也不會下去的。雖然外面并不像我歪曲事實般的熱,但是如果有免費的車把我送回去,我是求之不得的。
“不好,我還有事要做,沒時間送你回去。”他果斷地拒絕了我。但是車子卻已經開了起來,方向不是我的學校。
“楊先生,怎么說我也曾經鞠躬盡瘁的為您工作了二十幾天。再說,您不曾經說過如果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您幫忙的就找您么?現在就這么點小事拜托您了啊。”我在后座位死纏爛打,就是不愿意下車坐公交回去。剛看到我等半天的那班公交開過去,如果再等的話又要半天時間。不愿意,很不愿意。
“兩個月了吧......現在才想起需要我幫忙。”最后一句說得聲音極小,聽得不是很清楚,“您說什么?”
“沒什么,要我讓你回去也可以,但是得等我辦完事。你呢,就在車上等我。”車一如既往地平穩開啟在路上,路兩旁高而聳的松樹隨著車子的移動,一行一行從我眼前一目而過。許久不見,我們還是和以往一樣沒有過度的廢話。
“楊睿可好啊?”也有兩個多月沒見過小家伙了,當初我走的時候他還那么舍不得我呢。這么長時間居然都沒給我來個電話,甚至連短信都沒有。
“好得很。”
“哦,那你好不好啊?”馬上住嘴,看我這是問得什么問題啊。低下身子,躲在座位后面。
“你覺得呢?我好不好你應該很清楚。”以為他不會回答這不是問題的問題,出乎意料的是他還是回答了,不過跟這問題一樣,回答得不像是回答。
“我怎么會清楚呢?胡說。”我小聲地說給座位聽,男人有錢了就會變得莫名其妙。他應該是很有錢吧,所以相比較其他人顯得奇形怪狀很多。譬如,三十歲就有個十歲的兒子,碩大的家里只有他,他兒子和三個傭人五個人。
早上起來得有些早,幸好后車位夠我彎曲身體躺下的空間。把雜貨放下座位,躺在位置上想小憩會兒。也就這會兒的功夫我便深深地沉睡了起來。
“晉堯,你為什么不讓我見見睿兒?”
“你就不怕被曹含之知道你有個這么大的兒子?現在你有自己的丈夫,孩子,就忘了睿兒的存在,好好的過你自己生活吧。畢竟他是你的兒子,怎么說我也會像愛你一樣愛他得。你打進他戶頭的錢我代替他存著,但是從今以后就不用再打,我足夠養活我的兒子。”
“你明知道他并不是你的孩子。”
“他就是我的兒子,在法律上我就是他的父親。而你什么都不是,你繼續過著你曹夫人的雍容華貴。”男人的聲音喜怒無形,聽不出來到底懷有怎樣的情愫。而女人顯然十分矛盾,有著自責,有著悔恨。
“可是,晉堯,我知道把他拋給你是不對的,但是他畢竟是我的孩子。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定期讓他去我家,教荔兒學習,這樣含之不會有所懷疑的。這樣好么?”女人差點就低聲下氣地哀求,但是畢竟是有涵養的人,語氣中還是有些我不能比擬的溫情。
“他長大了,已經懂事。有些事情,他明白得比較早。不是我不讓他不去,而是他不愿意去。你讓他怎么笑顏應對拋棄了他的媽媽,好了,此時就到此為止,以后盡量不要和他見面。秋妍,我是為你好。不要讓你的努力付之流水。”
驚,驚.......
怪不得這么好聽的聲音似乎在哪里聽過,原來就是除夕夜那個瓷娃娃般的已為人母的美麗女人蔣秋妍。
驚人的秘密,居然被我這個突然醒來的人知道了。我趕緊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裝作沉睡。
“好......吧。”
而且,楊晉堯居然一直深愛著這個已嫁于他人的女人。
關系網太復雜,也不是我這等閑人可以理清得。忘了我聽到的,我什么都沒聽到。繼續睡,繼續睡......
他們沉默了半晌,又談了一些話,因為我真的已經在睡,所以聽得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隱約聽到了我的名字,但是因為周末也可以代表禮拜天,所以到底是不是有提到我也不是很明確。終于,這個溫柔賢淑的女人在中途就下了車。
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坐得理所應當。
車子拐了個彎,顛顛簸簸。開了很長一段時間,終于停了下來。這一路顛得我胃直難受,強忍著才沒吐在豪華的車位上。
“周末,下車。”
“啊?啊......這是哪里?”坐起身子,顛得暈頭轉向的。窗外的風景和那粉紅的建筑很熟悉。
“你們學校。”他靠在駕駛座上,還是透過后視鏡用那雙不茍言笑的眼睛看著我,慢慢地便彎起輕輕笑了起來。但是也只是一瞬間便又面無表情。
“哦,哦......那我下車了啊。”打開門就準備走,但是想著好像是遺留了什么東西,始終不肯再走。
“你的所謂的雜貨在車上,拿出去。”他皺著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有時候我睡得比較多,總會這樣突然暫時性大腦缺氧。王湘琳說過,是人都會這樣。“但是,你是不是要請我吃吃飯。”
不知道他是不是嘗了我上次的酸辣粉情有獨鐘,這次他居然點名要吃它。穿著幾千塊錢的衣服的三十歲男人和一群衣著幾十塊錢的大學生窩在狹小得小店里面,從那些對他敬而遠之的學生就可以看出,不是我一個人覺得詭異。
因為是禮拜天,比很久之前和桑海威一起過來吃的時候人要多得多。以往和王湘琳過來吃時,都是她用迷人的笑容朝著這些情竇初開的男生們嫣然一笑,他們便自動讓開。女生們只能干瞪著眼被男生們拉到一邊。我呢,就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著美食上來。哈,想起便想笑。
我等在排著長長隊的后面,楊晉堯就坐在以往我坐的位置上,看著窗外。
過分,怎么能讓女生排隊呢?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我齜牙咧嘴地對著那個正襟危坐的男人扮著鬼臉,而他卻絲毫沒有反應。怎么就讓我這么瘦弱的女孩擠在龐大的人群中,是男人嗎他?shit&gt<
看我這么努力地用火箭式的眼神瞪視,他依舊旁若無人地坐立在那個位置上,聚精會神地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老板,這份牛肉酸辣粉放多點辣哈。”
我詭異地笑了笑,端著兩份排著半個小時隊才領到得酸辣粉,走到楊晉堯的身旁坐下。把那份多放辣的推給他。
因為昨天剛和王湘琳來吃過,所以這廂并沒有那么饑渴。細嚼慢咽,一根一根地吃著。
半晌,微微抬頭看他。碗里剩下整整的半份鮮紅的辣椒,楊晉堯臉色有些蒼白,額頭止不住地冒著汗水。雖然外面驕陽似火,但是擁擠的巴掌大的小店里左右兩扇大大的電風扇讓屋里散發著一股子涼絲絲的氣息。固然感覺不到熱意,而他卻似在火爐中,除了額頭,臉頰也開始紅撲撲的不停地冒汗,紅白不停變化著。
哦,壞事兒了。
這個男人胃不好,我還讓老板多放了這么多的辣椒。
知道做了壞事,便也開始緊張起來:“楊,楊先生,您沒事吧?”
他看著我,目不轉睛,緊抿著嘴一言不發。
大把大把的汗水落在紅得發紫的酸辣粉的碗里,我趕緊扯了些紙巾想替他擦拭他臉頰上仍然在往外不住地冒的汗水。
這下他倒是有些反應了,抓住了我的手腕。
身邊熱氣騰騰的人群,感染到這里的冷卻,都朝著這里看來。這下子,我肯定要臭名遠揚了。在他們看來,肯定是我大白天的和大叔級別的男人調起情。我使勁想抽回我的手,但是我這身子骨和他這個一米八二的成熟男人相比,就像大巫見小巫,螳臂擋車——不知好歹。
“楊先生,你想干嘛?”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我,我是不怕你的。不管如何,我是沒錢替你看病。我瞪著眼睛和他對視,倔強,毫不示弱。
他還是緘默著,用一絲我無法明示的眼神瞧著我。最終還是在我的堅持下放了我的手,他捂住了胃,皺著眉頭趴在酸辣粉的小店的這個不怎么干凈的桌子上。
“給我,去車上給我拿藥。”他強硬地命令我,便不再說話,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著。
我迅速拿上他的車鑰匙去車子上把藥拿回來,老板倒了一杯熱水遞過來。他吃過藥好長時間,臉色才緩和起來,額頭的汗也不流了。
后來,我再也不敢對他做一些自以為的壞事。這個男人就是經不住別人的惡作劇,這般脆弱。
我拖著不情愿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他沒有對我憤怒,反倒讓我覺得自己罪無可赦。可是,明明胃不好,還讓我請他吃酸辣粉,這不自作自受是什么?可惜,我只能默默吞進肚子里,回頭說給王湘琳聽聽,讓她給我評評理。
不過,還是道下謙。今天,畢竟是我的錯,害得他失了雅致。
“忘了您胃不好,加了那么多辣,對不起啊。下次不敢了.....哦不,沒有下次了。”我站在車外,對著車里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說。
他已經坐上了車,靠在位置上,顯得有些疲勞。
“為什么沒有下次?”他看著我,反問。
“咳,您日理萬機,我這等俗凡小女生也不會經常勞煩您的。今天謝謝您了啊,幫我向楊睿問下好,說我有時間回去看看他。”
其實,最后一句我是客氣地隨口說說而已,不曾想他卻當了真,立即問我:“什么時候去看他?”
“我......最近有點忙。”
“什么時候?”他像是抓住我的把柄,不住地問我,“下個禮拜五,睿兒生日,你過來。”
我的心糾結,要知道這句話帶來這樣的后果,死我也不會窮和人家大老板假客氣了。我還沒來得回答,從學校里走出來的一行人中的一個鶴立雞群的男生喚住我,“末末,怎么在這邊站著?”
迎著反射的太陽光,他像是被光芒籠罩著,閃爍著驚人的亮彩。好長時間也沒有看到的桑海威已經穿起了白色的短T恤,配上簡單的藍色牛仔褲,看起來青春活力又帥氣。
我扯上好看的笑容,因為避免了回答楊晉堯的問題,別有一番興奮,“這位楊先生送我回來,我正跟他道別呢。你們這是準備去哪里呢?”忽視,忽視車里臉色越發不好的楊先生。哈哈......
“聽說那邊開了一家旱冰俱樂部,都去見識見識。末末,一起去吧。”他的笑容像是太陽一般和煦,眼睛洋溢著光亮般看著我。他身邊的同學們也合笑著邀請我,雖然不會,但是想著能有機會與赫赫有名的學長桑海威在一起,便硬著皮頭允了。
他們看我點頭答應,擠眉弄眼地把桑海威推向我,肆無忌憚地曖昧地笑了起來。而我則羞澀地低下頭,欲拒還迎。
“下個禮拜五,我在家里等你。”被我淡忘了的楊晉堯,黑著臉駛車而去,留下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