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是一個夢，一個太不可思議的夢。

我的朋友，怎么可能離開我，絕不可能。

我醒來的時候，楊晉堯坐在窗前，目不斜視地注視著我。

他臉上少有的沉重，還真讓我覺得發生了什么大事。

“楊晉堯，嘿，你怎么不去上班？”似乎這是醫院，什么都是白的。我似乎跟醫院有了淵源，

才不過三個月，就已經有兩次住進來。

我還真想不明白，我沒感冒沒發燒怎么就又住進來了？

他扶我坐起，讓我靠在他的懷里。

“你幫我請假了嗎？哦，不用了。我覺得沒什么不舒服的，你給我去辦出院手續吧。我還得去

陪王湘琳上藝術課呢！”

王湘琳藝術課程落下很久了，我想起來，她應該要去上了。

推開他，掀起被子，打算下床。

“周末，不要自欺欺人了。王湘琳，她已經死了。”

“啪。”

空氣中一個響亮的巴掌。

他冷冷地看著我。

放下打得生疼的手，不停地顫抖。

只是完全不由自主，就甩給他一個巴掌。

我想我應該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否則，怎么會輕易甩給眼前這個三十歲不茍言笑的男人耳光。

我應該是拼住了力，他的臉，突出明顯的掌印。

“楊先生，對不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差點跪在他的面前，揪著他西裝的衣角

低著頭道歉。

他應該是沒有生氣，也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著我的手，拉著我出了病房。

“我不去，你要帶我去哪？我不要去，楊先生，我要回學校了，我下午還有課呢。”我停下來

，不想再跟著他走。

在他面前，我這應該是第一次無理取鬧。

因為我知道，他要帶我去得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可能要把我賣掉，我才不要上他當呢。

他看了我一眼，嘆口氣，依舊拉著我前進。我另一只手拉住門把，死死捍衛著，不愿意再動。

“周末！”他嚴厲地呵斥著我，像我高三時候的班主任。眼神責備卻帶著心疼，扳開我緊握住

門把的手，輕松地就抱起了我。

我死揪他的頭發，他依舊若無其事地走著，我只能閉上眼睛，聽天由命。

走了一段路，應該是到了目的地，他停了下來。

我聽到了努力克制卻依舊放出聲音的哭聲，有女人的哭聲，有男人的聲音，有小孩的哭聲，有

老人的哭聲，還有連綿不斷的哀嘆聲。

我睜開眼，印入我眼簾的首先是楊晉堯這亂得不成形的頭發。很像我們家的老母雞雞窩，我很

想破涕大笑，張張嘴卻笑不出來。

他放我下來，站在我面前的有很多人。

胖的，瘦的，高的，矮的。

熟悉的，陌生的，熟悉的陌生人，陌生的熟悉人。

他們都抬起頭，看著我。

坐在病房門口的一個像是一日白了發的女人，同樣抬起了頭，用哭得紅腫的眼睛注視著我。緩

慢地站起來，費力地走向我。

“噗咚”

很大力地跪在了我的面前，聲音很大，大得蓋過來了死亡的聲音。

這是農村人的習俗，家里有人逝世了，對前來的已故人生前的好友必須跪下。這樣做，我一直

不明白為什么，直到她跪了很長時間后，我已經想不出來原因。

還是楊晉堯攙扶女人起來，這個女人長得像是我一個朋友，努力想起來才知道原來是跟王湘琳

長得很像。是真的很像，雖然她臉上有很明顯的滄桑，但是模子確實極像的。

“孩子，謝謝你，謝謝你在琳琳生前為她做得一切。”一個粗狂厚重的男聲在我耳邊響起，抬

起頭，才瞧見，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

這個男人穿著一身黑衣，看不清摸樣，可能是滾滾而來的淚水擋住了視線，我努力想看清，卻

也只是徒勞。

生前，這個詞語，讓我相信。

我覺得不可能離開我的朋友，真的為了愛情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