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墨睜開雙眸,很是艱難的走過去,抱起雪蘭,低聲叫道:“阿雪……阿雪……你怎么了?”
“快,快傳太醫——”顏墨抱起雪蘭,沖進內殿。
顏墨抱著她,向浮華殿的方向跑去。
他抱著她,低聲說道:“阿雪,你一定要堅持住?!?
顏墨抱著雪蘭回到浮華殿,他輕輕將她放到暖塌上。
她素白的衣裙上全是血,有他的血,也有她的血。
“微臣參見君上——”太醫額上全是汗的跪下行禮道。
顏墨轉過身,抓著太醫的手,說道:“你快過去看看她——”
太醫抬眼看著他滿是血的身前,低聲說道:“君上,你的傷……”
顏墨一把將太醫拉到暖塌邊,提聲說道:“孤不礙事,你先幫阿雪看看?!?
太醫伸手為雪蘭把脈,過了很久才說道:“君上,皇后娘娘是急火攻心,又加上風寒未好,身子骨本來就弱,現在又懷有身孕,這次,恐怕是兇多吉少啊。”
顏墨不相信的看著太醫,問道:“你說什么?兇多吉少?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太醫躬身說道:“君上,倒不是沒有生的希望,只要皇后娘娘能挺過今天晚上,那么就有醒過來的希望?!?
顏墨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他看著太醫說道:“你退下吧,讓太醫院早些將阿雪的藥送來?!?
太醫從袖中拿出一小瓶藥,遞到顏墨手中,說道:“微臣看著皇后娘娘脖子上有道傷口,君上為她敷上藥,免得留疤。”
“好,你退下吧?!鳖伳f道。
“君上傷得不輕,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一定會后患無窮的,微臣即刻下去拿藥箱來為君上處理傷口。微臣就退下了。”太醫一說完,就匆匆的出去了。
顏墨手撐著床塌,很是艱難的坐到床邊,從身上取出一條素色手帕,為她擦拭傷口周圍的血跡,然后有些顫抖的將太醫留下的藥抖在她脖子的傷口處。
他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阿雪,你一定要醒過來,如果你死了,孤一定不會放過他……”
顏墨的眼睫上沾上了幾滴清淚,他眼中滿是悲傷的看著雪蘭。
“皇兄,皇兄——”從殿外傳來一個聲音。
顏墨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看著雪蘭。
顏若走到他身邊,看著他還在流血的傷口,眼中很是擔心的說道:“皇兄,你的傷口在流血……”
顏墨抬眼向她揚起一抹淺笑,就倒了下去。
顏若接過他已然滑落的身子,將他抱在懷里,很是哽咽的叫道:“皇兄,你怎么了,皇兄——太醫——太醫?!?
剛去拿藥箱的太醫正好進殿,他走過去,幫著顏若將顏墨扶到了美人塌上。
太醫轉身將藥箱放到桌上,一邊打開藥箱,一邊說道:“公主,麻煩你快將君上的上衣脫下?!?
“好。”顏若伸手,輕輕解開他的衣帶,將他的上衣脫到腰處。
顏墨很是雪白的胸前全是血,是從他心口流出的血。
顏若雙眸中溢滿了淚水,她微微的伸手,想去觸他的心口。
太醫拿過一個小瓶,將小瓶中的無色藥水倒進顏墨的傷口處,顏墨眉頭微皺,表情很是痛苦。
顏若拿過手帕,為他擦拭從傷口溢出的血。
太醫又從藥箱中拿出一個小瓶,將小瓶中的粉末均勻的敷到他的傷口上。
“公主,麻煩你將箱中的那條長的素帶拿過來給微臣。”太醫放下小瓶,說道。
顏若走過去,從藥箱中取出素帶,將素帶打開,交到太醫手中。
太醫拿過素帶,用素帶包住傷口,說道:“公主,麻煩你將君上的身子扶起來一下?!?
顏若將臉輕輕的壓住顏墨包著的傷口上,輕輕用力將他扶了起來。
太醫將素帶饒了過去,繞成一圈,然后又多繞了幾次,才將素帶打了節。
太醫幫著顏若輕輕將顏墨扶著躺了下去。
“君上的傷沒有大礙,只要每日按時換藥,過不了半個月,就會痊愈?!碧t一邊收拾藥箱,一邊說道。
顏若說道:“今日勞煩太醫了,天有些晚了,您就下去休息吧?!?
“微臣告退了?!碧t帶上藥箱就出去了。
顏若拿過暖塌上的那件雪袍,輕輕蓋在顏墨身上。
“阿雪……阿雪……”顏墨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
顏若看著他緊閉的雙眸,揚起一抹淺笑,回握住他的手,低聲說道:“皇兄,我在……”
顏墨緊緊的握住顏若的手,昵吶道:“阿雪,孤不讓你死,如果你死了,孤就讓樓蘭生不如死。”
顏若坐到塌上,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看著他,輕聲念道:“皇兄……皇兄……”
她從身上拿出一個手帕,輕柔的為他拭去他額上的細汗。
“皇上,皇上……”一個輕柔的聲音從暖塌那邊傳來。
顏若聽著,揚起一抹苦笑,溫聲說道:“皇兄,你念的是雪蘭姐姐,雪蘭姐姐念的卻是樓蘭……”
“顏墨,求你放了皇上,如果皇上不在了,我也不會再活下去……”雪蘭的聲音依舊從暖塌那邊傳來。
顏若有些無奈說道:“皇兄,你和雪蘭姐姐說的夢話倒是對得上……”
顏若有些累地睡倒在了顏墨的身邊。
這是一個什么都沒有,只剩下白的地方,雪蘭有些迷糊的穿梭在那片濃霧中。
忽然有雙手捉住了她的腳踝,她低頭,看到一個全身血肉模糊的人,伸著他那個滿手都是鮮血的手,緊緊的抓住她的腳。
她蹲下身子,顫抖的伸出手,輕觸他有些看不清面目的臉,哽咽的說道:“皇上……皇上……”
那人很是無力的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雪蘭……朕的雪蘭……”
雪蘭的眼角溢出一滴淚,輕輕滴落在了他滿是傷口的臉上。
她揚起一抹淺笑,看著他,說道:“皇上,雪蘭一定會去陪你的?!?
說完之后,她就從衣袖中拿出一柄小刀,將小刀刺向她的心口。
在刀要進入身體的那一刻,那只滿是鮮紅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看著她,說道:“雪蘭,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雪蘭就是在這時,醒了過來,她想著剛才的夢,淚就從眼角流出,順著臉頰,流到了枕上。
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樓蘭,你可知,沒有你,雪蘭怎么會活得好好的……
雪蘭起身,走下床,很是淡然的看著躺在美人塌上的顏墨,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她從床塌上拿起一件衣裳,走到顏若身后,輕輕將衣裳披在她身上。
她身子很是無力的一步一步走窗邊,順著那抹冰冷的月光,抬眼看著那輪如劍光一樣冷漠的月。
這碎若白瓷的江山……
冰冷的月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使得她淡如梨花的面多了一分淡漠。
“留君待明月,明月送君回……”雪蘭微張了張嘴,低聲念道。
顏墨是被心口的傷給痛醒的,他有些無力的轉過頭,看到頭枕在他身上的顏若。
顏若墨黑的長發就這樣散落在他的身上,他還可以聞到她發中的那抹淡淡的幽香。
他有些緩慢的伸手,將手輕輕放在她的頭上,輕撫著她的頭。
這是這世間最愛他的人……
也是無論他做了什么事,都會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
他眼中很是柔和的看著她,嘴角揚起一抹很是溫暖的笑。
當顏墨順著顏若的方向,看到那個站在窗邊的那個女子時,他眼神忽然黯了下去。
她單薄的身影籠罩在那片柔和的月光中,寒風微微吹起她的長發,她整個人就好像忽然會消失在那片白光中。
“阿雪,為了你腹中的胎兒,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顏墨的聲音很是微弱,但他知道,她一定聽到了。
她一直靜靜的站在那里,抬頭看著那輪明月。
過了很久,她才淡聲說道:”佛祖的弟子阿難,在未出家之前,遇見一少女,從此日日思念。
有一天,他來到佛前,請求佛祖讓他再見那少女一面。
佛祖就問他:’阿難,你有多喜歡那少女。’
阿難回答說:’我愿化身石橋,甘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只求她從橋上走過?!?
顏墨看著她的背影,低聲說道:”我也曾經聽到過這個故事之后的故事。
阿難化身石橋,等了一千五百年終于等來了那少女從橋上經過。
不過,那少女在阿難化身的石橋上遇到了一男子,他們邂逅以后就相愛了,最后他們就在一起了。
佛祖就問阿難:‘你還要再等她嗎?’
阿難回答說:’不等了,她已找到了可以和她攜手白頭的人?!?
佛祖說道:’她終于不用再等你了,阿難,你可知道,有個女子已等了你一千五百年了?!?
雪蘭靜靜地看著窗外,過了很久才淡淡的說道:“最后,阿難終究還是出了家……”
顏墨怔怔的看著她的背影。
雪蘭轉過身,走到暖塌上,將被子蓋上,休息。
那抹很是溫暖的光順著窗戶照進了殿中,使原本有些寒冷的殿中,多了一分暖意。
顏若睜開雙眸,看著她面前緊閉著雙眸的顏墨,她嘴角揚起一抹會心的笑。
這世上能將墨色穿得如此美的人,也只有他了……
“若……你從小到大一直這么看著孤,都不覺得厭倦嗎?”顏墨緩緩的睜眼,看著顏若,很是無奈的說道。
顏若將頭靠在他身上,低聲說道:“不會的,就算是看一輩子,我也不會厭倦皇兄的……”
顏墨伸出右手,將她抱著,低聲說道:“若……你怎么會看孤一輩子呢……若以后會有一個真正要看一輩子的人……”
顏若靜靜的看著他,說道:“皇兄,若想一直看著你……一直看著你……”
顏墨有些嘆息道:“若……孤的傻妹妹……”
“微臣想進殿來為君上換藥。”從殿外傳來太醫的聲音。
顏墨說道:“你進來吧——”
太醫帶著藥箱走到殿內,躬身行了禮,就放下藥箱,走過來,想要查看顏墨的傷口。
顏墨說道:“昨夜阿雪醒過一次,你先去為她看看吧。”
太醫微愣了愣,才到暖塌邊,為雪蘭枕脈。
把過脈,他將雪蘭的手輕輕放回被中,走過來對顏墨說道:“皇后娘娘現在已無大礙,只要安心調養身子,只要不出差錯,定會平安生下腹中胎兒。”
顏墨抬眼深深的看著雪蘭,過了很久才對太醫說道:“你記得吩咐太醫院那邊給阿雪送安胎藥?!?
太醫點了點頭,就將包住顏墨傷口的素帶解開,仔細看了看傷口,說道:“君上的傷口沒有發炎,恢復得是不錯。”
太醫拿過藥箱中的素帶,對站在一旁的顏若說道:“公主還是像昨天晚上一樣,幫微臣將君上扶起來。”
顏若點了點頭,手繞過顏墨的肩,輕輕扶起他。
顏墨很是無力的將頭靠在了她的肩上,他可以聞到她發中那抹細細的清香。
太醫幫他包了傷口之后,就幫著顏若扶他平躺上。
“李太醫,這是君上和皇后娘娘的藥。”小宮女將藥端進殿,說道。
太醫從小宮女手中接過兩碗藥,將藥觸到鼻下聞了聞,將其中一碗藥送到顏若手邊,說道:“公主,這是君上的藥?!?
顏若從他手中接過藥,用勺子舀了一勺,輕輕放到唇邊,吹了吹,然后用唇試了試藥溫,才將藥喂到顏墨的口中。
“皇后娘娘,你的藥來了,這藥有安胎的作用——”太醫站在暖塌邊,說道。
雪蘭睜開眼,起身,從他手中接過藥,低聲說道:“有勞太醫了——”
“娘娘,小心燙——”太醫看著雪蘭,說道。
她緩緩的將藥喝了下去,將空碗放到太醫手中說道:“太醫費心了……一點也不燙……”
太醫收過兩只空碗,將藥箱背在肩上,躬身說道:“微臣告退了?!?
說完就拿過桌上那兩只剛剛收過的碗,走出了浮華殿。
“君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殿下的眾位大臣齊聲呼道。
顏墨依舊抬起手,說道:“眾位愛卿免禮——”
“微臣燕南陌參見皇上?!毖嗄夏吧锨耙徊剑碚f道。
顏墨看著燕南陌,說道:“燕將軍,孤養傷這半個月以來,多虧了你與兩位楊將軍,崔愛卿,還有陸愛卿替孤處理了國事,才讓孤無后顧之憂?!?
燕南陌抱拳說道:“君上對微臣有再造之恩,不管君上要微臣做什么,微臣都會做的?!?
顏墨說道:“孤想讓你知道,當日孤救你,是敬佩你的忠義,而不是想要你為孤做什么。燕將軍,你明白嗎?”
燕南陌抬眼看著顏墨,說道:“微臣明白,微臣是自愿追隨于君上的?;噬弦呀洷魂P了半個月,微臣想問君上的是,該如何處置?”
顏墨低聲說道:“下朝之后,孤親自去看看——”
“是,君上。”燕南陌站起身,回到原來的位上。
陸宇上前一步,跪下說道:“微臣想請君上允許微臣去看看皇后娘娘?!?
顏墨看著陸宇,說道:“孤準了,阿雪本來身子不好,你去看看她,也好?!?
“崔愛卿,聽說前幾日,麗妃和良妃已經葬到了皇陵?”顏墨看著崔寒說道。
崔寒上前一步,跪下回道:“有勞君上操心了,微臣已經與兩位楊將軍把事辦了。”
顏墨低眉說道:“不知辦得隆不隆重,再怎么兩位嬪妃可是召南的后妃,可不能失了召南皇室的禮數?!?
“這個,君上就放心,有禮部侍郎張大人的主持,一定不會有問題的?!贝藓f道。
禮部侍郎張亭躬身說道:“君上請放心,兩位后妃的葬禮,微臣都是按我召南的祖制辦的,定不會有任何違背祖制之處?!?
“孤就放心了。”顏墨說道。
下朝之后,陸宇走到浮華殿殿門口,提聲說道:“微臣陸宇,參見皇后娘娘。”
“你去叫父親進來?!毖┨m對站在殿內的小宮女,很是輕柔的說道。
小宮女帶著陸宇進了殿。
雪蘭說道:“你們都先退下吧。”
小宮女們行完禮都退了出去。
“父親……”雪蘭伸手握住陸宇的手,輕聲喊道。
陸宇看著雪蘭,眼中很是憐惜的說道:“雪蘭,你受苦了……”
雪蘭滿眼都是淚水的看著陸宇,有些哽咽的說道:“父親,雪蘭不苦,是雪蘭自己選擇進宮的……”
“雪蘭,現在我們該怎么辦呢?”陸宇抓著雪蘭的衣袖,說道。
雪蘭忽然跪下,說道:“父親,雪蘭求你,一定要救救皇上……”
陸宇扶起雪蘭,說道:“雪蘭,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雪蘭說道:“望父親一定要想辦法救皇上啊?!?
陸宇說道:“雪蘭,你用自己的性命要挾君上,君上也沒有答應放皇上,我又怎么有辦法讓君上改變主意呢。”
雪蘭說道:“父親,不管是讓顏墨放了皇上,還是讓人將他救出去,雪蘭只希望他好好的活著?!?
陸宇放開雪蘭的手,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派人去把他從天牢給救出來?”
雪蘭說道:“以父親之力,是不可能救出皇上的,父親你必須要找有能力將他救出去的人,雖然雪蘭不知道是誰,但,父親你一定可以找到的?!?
陸宇看著雪蘭陷入了沉思,忽然心中閃過一個人。
他說道:“好,這次我就幫皇上一把?!?
雪蘭很是欣慰的說道:“謝父親——”
陸宇握住雪蘭的手,嘆息道:“我也不相信皇上會做出那些昏墉之事,雪蘭,你放心,總有一天,這一切都會真相大白的?!?
“這一切,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雪蘭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