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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 珪夢清歡
  • 云鵠
  • 3122字
  • 2013-05-27 09:44:10

“是魏征,魏大人”

太好了,天助我也。魏大人正在審閱公文,見我跑來立刻起身。未免招人猜疑,我只能長話短說“陛下欲聘鄭仁基之女為充華,詔書待發(fā),然其女聲稱已經(jīng)許嫁陸氏了。”

魏征大驚,急忙在一堆詔令中取出一封,正是二哥手敕的選秀詔書。

“我立刻去見陛下”

雖然萬歲廣開言路,任賢納諫,但這畢竟是后宮私事;雖然有王絺問答美人之事,但是魏大人早先已經(jīng)觸怒皇上···

我在偏殿坐立難安,左等右等不見魏大人歸來。

魏大人與皇上必定又有一番交鋒,雷霆震怒可以想見。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瞥見魏大人退出殿來,而且二哥竟然笑容滿面地送他出殿。我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天,莫非今日太陽打西面出來的?

二哥徹底抓住了我的軟肋,好奇心占了上風(fēng),我俏俏躲到隔間,聽著朝堂上的動靜。

房玄齡、韋挺等提起二哥撤回詔令的通知,聲明鄭氏之女未嫁,不可輕易收回成命,有損皇家威嚴(yán)。言之鑿鑿,各執(zhí)一理。

又有大臣呈上當(dāng)事人陸爽陳情表一封,表中說陸父在時,兩家互贈資財(cái)確有交好之誼,但是并未涉及婚姻,外人不知,妄有此說。

二哥令人將表送給魏征查看,說“魏卿,陸爽本人極力澄清沒有此事,或許外人傳說有誤,也未可知呀”

聽到陸爽的陳情表,我心里涼了半截,不禁憐惜鄭氏所托非人。

“昔,鄭仁基與臣同侍隋時,其不止一次對臣提過兩家姻親之事,而且兩家文定之物亦是臣親眼所見,臣說的絕無半句虛言。”

房玄齡卻說:“魏大人,其女適陸氏并無顯然之狀,或許兩家早年確有婚約,然而陸父已逝,此事被擱置下來,做不得準(zhǔn)。朝廷一詔一書皆為嚴(yán)肅之事,絕對不能輕易廢棄呀。”

王絺、韋挺、溫彥博等紛紛點(diǎn)頭贊同。連蕭瑀、陳叔達(dá)、封德彝等老臣都紛紛附和“皇上納一個妃嬪,本是小事,沒必要翻來覆去大動干戈。眼下國事紛紜,應(yīng)從大處著眼,不可在瑣事上虛耗光陰。”

魏大人不理會他們,堅(jiān)持己見,說“陛下為民父母,撫愛百姓,應(yīng)當(dāng)憂其所憂,樂其所樂。鄭氏之女已經(jīng)許人,陛下取之,播之四海,豈是為民父母之道?

陸爽之所以上表,是因?yàn)閼峙卤菹氯缤匣室话恪!?

“魏卿此話怎講?”

“太上皇當(dāng)年初平京師,看上了太子舍人辛處儉的夫人,即奪而納之,又將辛處儉調(diào)出東宮降為縣令,不許他再回京師。那辛處儉到了遠(yuǎn)地猶不自安,害怕難以全命。

陸爽懼怕陛下口是而心非,現(xiàn)下容忍,日后陰加譴謫。所以他竭力撇清,不過是畏懼皇權(quán),不足為怪。”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朝堂上鴉雀無聲。魏大人說的是太上皇當(dāng)年的丑事,貪戀美色,奪人妻室,貶謫官員,掩飾丑行。當(dāng)時京城之中,人盡皆知。

可是,太上皇畢竟是當(dāng)今天子的父皇,魏征這樣直揭瘡疤,毫無顧忌,當(dāng)真不怕陛下怪罪下來連累家人么。

我屏著呼吸,尋思應(yīng)該盡早設(shè)法讓熠兒轉(zhuǎn)到安全之地,不然日后聽到魏征犯顏直諫總要心驚肉跳···

二哥平靜地聽完魏大人的闡述,感慨道,“魏卿所言有理,玄齡、如晦,你們認(rèn)為如何?”

房謀杜斷,始終是二哥的心腹。

“臣以為魏大夫所言極是”是杜如晦的聲音。

“臣同意撤回詔書”房玄齡附議。

蕭瑀、封德彝等人還想刁難魏征,被二哥阻止“朕常說要納諫如流,其實(shí)談何容易。他雖當(dāng)堂駁了朕的顏面,但是挽回了朕的聲譽(yù),讓朕不至于謬誤天下為后世之恥,言辭激烈又有何妨。

只是,陸爽懼禍至此,竟欲將妻妾拱手讓人。朕這里言之鑿鑿,只怕他終歸不信。他日后必定事事小心,怕朕報復(fù)。

魏卿,你既為其父故人,朕便派你為他們證婚,也算了卻他一樁心事。至于他能不能心安,只好交給時間證明了。”

隨后,二哥出敕書說:“今聞鄭氏之女,先已受人禮聘。前出文書之日,事不祥審,此乃朕之不是,亦為有司之過,受充華者宜停。”

一場微波終于平息。

由此可見,圣上胸懷寬廣,包容萬物,知錯能改。這件事情很快就傳播開來,人們津津樂道,莫不贊嘆。

我想起表小姐關(guān)于嫁人一定要嫁一個一心人的言論,便去求了皇后一并將她也免了。這時二哥正好回宮,知道情況之后笑而不語,我一時羞紅,倉皇告退。

沒走多遠(yuǎn),便被二哥追上了。

“媚兒”

“陛下有何吩咐?”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皇后準(zhǔn)備主持親蠶儀式”二哥低頭問,“我來問問你是否參加”

這樣的小事何必皇帝親自追出來,我心頭浮上一絲甜蜜,嘴上答“我不知道,我聽皇后的安排”

“你若覺得宮里悶,出去走走也好”

“我隨時都可以出宮,而親蠶是皇后主持的大典,意義重大,我一定鼎力支持”

“高麗國進(jìn)貢了一只海鷂,周身羽毛雪白豐盈,加之機(jī)敏異常,十分有趣。一會兒我讓人送到云宮去,此鳥善解人意,想必能帶給你許多歡樂”

“二哥這么說,它必是二哥的心頭所好了”

二哥臉上興趣盎然,點(diǎn)頭道,“我親自馴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按我的口令或飛或撲,或鳴或收,你試了必定喜歡”

“二哥,我不要海鷂”二哥露出困惑。

剪水秋眸盈盈相望,我微微扯了扯他的袖袍道“我想去殿上當(dāng)值”

“哈哈哈”二哥開懷道,“好啊,你什么時候想去找淮安就是了”反手扣住我的手指說,“海鷂依舊贈你”。

“王妃,這鳥兒是很稀奇”采蘋提著籠子很是不解,“可是送王妃海鷂更加稀奇”

“真是難得糊涂呀”

“你能明白?”采蘋對淮安嗆聲道。

“陛下不過是想借著看海鷂的名義多來會王妃罷了”淮安一語道破天機(jī),采蘋驚喜地看著他,“想不到,你長進(jìn)不小呀”

“哼,你以為呢”

他們在外頭吵吵鬧鬧,我在里面心緒不寧。

二哥真的···?

心頭如小鹿亂撞,可是為什么多日不來呢,是不是新封了美人,早把我忘到腦后了。想到這里,不免一陣失落。

“王妃,尚衣局送來睡鞋兩對”采蘋手里捧著兩雙五彩繡鞋,絲綢面子薄棉軟墊兒,一雙繡著鴛鴦戲水,一雙繡著金蟾對鳴。

“好端端地為什么送鞋?”

“這是陛下的意思”淮安接口道,“陛下昨日吩咐下去的。”

“想是陛下看到王妃踢被子了”采蘋掩嘴偷笑。

“陛下昨晚來過?”

“不僅昨晚,陛下每晚都來”采蘋不敢隱瞞,說,“陛下每日三更來,在簾外站一會兒便走,不讓我們驚擾王妃睡眠。”

還有這樣的事情···

“朝廷正在并省尚書省及六部官員,一時間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加上年后陸續(xù)傳來關(guān)中旱災(zāi)的消息,陛下這幾日憂心如焚,除了督促地方刺史抗災(zāi)獻(xiàn)計(jì),還與百官商討興修水利之事,還有為農(nóng)夫祈福免災(zāi)的打算”

“京師出現(xiàn)干旱,我也有所耳聞,沒想到竟然這么嚴(yán)重”

二哥向來雷厲風(fēng)行,這一系列舉措必然震蕩朝野,我相信二哥的能力,但是···為何出現(xiàn)了牽腸掛肚的滋味···

我懷著心事,不知不覺中神智昏昏,竟和衣在榻上朦朧睡去,忽覺有人在臂上輕輕動作,睜開眼睛就見采蘋正在幫我寬衣。

“幾更了?”我努力睜開眼皮詢問。

“三更了”

“陛下還沒來嗎”

采蘋掩嘴偷笑道,“陛下已經(jīng)來過了”

“來過了?”我急忙制止她,問“淮安呢”

“陛下要擺駕禁苑,他去張羅了”

“他們走了多久?”

“他們剛走,王妃就醒來了”采蘋驚呼道,“王妃這是做什么?”

“我去找淮安”

***

御駕出行往往動輒數(shù)千儀仗,今晚二哥卻只帶十二人隨行。我們四名“黃門官”掌著風(fēng)燈走在御馬左右,八名侍衛(wèi)手持火把按轡徐行。

經(jīng)過玄武門時,淮安緊張地瞥了我一眼,我回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玄武門向北不遠(yuǎn)就是禁苑,里面茂林修竹,花影參差。進(jìn)入南門,迎面一陣微風(fēng)送來碧草芬芳,其間落英繽紛朦朧可愛。

其后一片寬闊的池沼,在月光下泛著粼粼波光。水邊柳樹成行,垂下萬條細(xì)枝,那彎彎的柳葉,輕輕地在水面招搖。

走在園林的幽徑上,左面是櫻桃園,右面是葡萄園。此時,都已透出濃郁的果香。

月下游園,本是詩意浪漫的雅事,但是二哥臉上卻一點(diǎn)兒也不顯輕松。他示意大家停步,下馬站在路旁。

“淮安,帶兩人去草叢看看,里面是否有蝗蟲”

蝗蟲?

很快,就聽淮安和另一名黃門官叫了起來,“陛下,這里真有蝗蟲!”

二哥厲聲吩咐“呈上來”

三名黃門官在二哥面前跪倒,一手抓著一只蝗蟲呈到皇帝面前。只見那蟲子通體綠色,一雙復(fù)眼又黑又亮,兩只后腿強(qiáng)勁有力,正竭力想從黃門官的指間掙脫。

二哥上前一步,就要接過蝗蟲,我大著膽子勸道,“陛下小心,后腿上的鋸齒怕會劃破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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