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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 珪夢清歡
  • 云鵠
  • 3133字
  • 2013-05-27 09:44:10

“又要?”皇帝面上陰云密布。

“是,陛下即位以來,小的不說,已在三件大事上失信于天下。剛才說的正是第三件。”

二哥臉色愈緊,眼看就要雷霆大怒,我微一閃身吸引他的注意。纖白筍尖略指兩邊,左史記言,右史記行。兩位記事官正在殿中奮筆疾書,若是當(dāng)堂發(fā)作記入史冊,實在有損明君納諫的形象。

二哥似笑非笑地睇我一眼,生生將火氣按捺下去,無奈道:“哪三件?你盡管一一道來。”

“第一件,陛下初即位時,詔書曰‘逋私宿債,欠負(fù)官物,并悉原免’。然而,有司所列器物之中,獨獨將秦王府中的剔除出去,言稱不是官家器物。請問陛下,若秦王府中的器物不是官家的,那么天下的其余器物還能是官家的嗎?”

按理說,二哥是一國之君,宮中器物不論清點與否都是他的,是否清查并無太大區(qū)別。

我歪著脖子聽魏大人說“第二件,陛下曾下旨免關(guān)中兩年租賦,關(guān)外給復(fù)一年。百姓聞訊,無不歡喜。但是不久之前,陛下又下旨曰‘今年白丁多已役訖,若從此放免,并是虛荷國恩,若已折已輸,令總納取了,所免者皆以來年為始’。

陛下承諾在先,后又無端征取,前后矛盾,言行不一,若是陛下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信于民,讓百姓如何信任?”

言行不一、失信于民、還一而再、再而三,我聽得眼皮直跳,一顆心惴惴不安。

不想二哥沉吟良久,站起來走到魏征身旁,肅然道,“以前朕只道你書生意氣,固執(zhí)己見,今日聽你一席話,方知你至誠奉國,思竭其用,兢兢業(yè)業(yè),思慮至此。

人欲自照,必須明鏡;主欲知過,必借忠良。朕日理萬機(jī),難免有所疏漏。愛卿不畏逆鱗,恪盡職守,實為百官的榜樣。”

“陛下以國為重,心存百姓,勇于檢點自己的過失并據(jù)實改正,自秦以來無如陛下之明君。”

“從愛卿嘴里說出褒揚(yáng)朕的話語,當(dāng)真難得。只是,朕聽了你的話,不僅不覺輕松,反而更加沉重。

朕每日坐朝總是想著自己一言一行是否有利于百姓,有利于社稷。稍有失當(dāng)便會流毒天下,后果不堪設(shè)想,所以經(jīng)常自省。”

“陛下如此,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也。”

二哥瞥見淮安手里的食盒,輕輕招手道“愛卿與朕共飲甜湯潤喉”。

我將綠豆湯擺在圣上面前,再將一碗苦芯蓮子捧給魏大人。魏征飲了一口,瞥我一眼,微微點頭將湯飲盡。

我不敢在他面前久留,確定熠兒安好便起身退到一旁。

魏大人離開之后,兩位史官也退到殿外。宮外朗朗乾坤,風(fēng)和日麗,與天下蒼生相比,后宮那點榮寵是多么微不足道,想到此處,心境開闊不少。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悶氣,回頭瞥見二哥站在一旁,高大威武,豐神俊朗。心頭突然撲通一跳,難以名狀。

“媚兒,你怎么了”二哥看出我神色有異,關(guān)切地注視著我的眼睛低問,“是不是傷口不適?”

長指撫在臂上,隔著衣料傳來一陣酥麻,我難以置信地眨著眼睛,不可能的,何時起,我竟然對二哥存了這份心思···

“為何如此驚恐?”二哥蹙眉,彎下身來柔聲道“人君必須忠良輔弼,才能身安國寧。隋煬帝并不是沒有忠臣,只是他不能聞過,才會惡積禍盈,終至滅亡。

倘若人主所行不當(dāng),臣下又無匡諫,茍同阿諛,事皆稱美,就會導(dǎo)致君為暗主,臣為諛臣。”

“君暗臣諛,則危亡不遠(yuǎn)”我睜大眼睛凝視著二哥的雙眸,二哥點頭道“我現(xiàn)在志在君臣上下各盡至公,共相切磋以成理道。所以,每有諫諍之人,縱然不合我心意,我也不以為忤,萬不會責(zé)怒于他。”

“若即嗔責(zé),恐怕人人懷懼,更不敢言”

“是”二哥露出微笑,“你要信我決不會濫殺無辜”

我癡癡點頭,回答“我信,二哥從未騙過我”

二哥笑容更燦,道“你從未見過我動怒,剛才見了,是否猙獰可怕?”

我緩緩搖頭,好不容易移開雙眸,盯著自己的素手說“剛才是我多慮了”

“不,你剛才暗示得恰到好處”長指順著袍袖下滑,握住柔荑安慰。

指尖微動,熱氣上涌,我撇過臉去,二哥忽而湊近問道,“朝堂難道不比觀戰(zhàn)有趣?”

這是在勸我留下,我眨眨眼輕咬下唇,撇嘴道“朝堂之上瞬息萬變,若是諫官們總是言辭激烈,我怕心臟負(fù)荷不了”

“哈哈”二哥大笑,“我若氣量狹小,早被他氣得七竅生煙”

“那魏大人也不知被斬了千百回了”

“戰(zhàn)國時韓非曾說‘諫說談?wù)撝浚豢刹徊鞇墼髦鞫笳f焉。夫龍之為蟲也,柔可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若人有嬰之者則必殺人。人主亦有逆鱗,說者能無嬰人主之逆鱗,則幾矣’”

韓非的話并非危言聳聽,歷代君王,大多如此。

“所以,二哥為了消除他們的顧慮,特意提到‘逆鱗’的事情,意在鼓勵他們犯顏直諫,勿從說難中吸取消極的教訓(xùn)”

“媚兒真是紅顏知己”二哥說話情深款款。

錚錚鐵漢若是耍起柔情,沒有女子能夠抵御。加上二哥乃九五至尊,氣度非凡,多了是軟玉溫香投懷送抱。

思及此,我斷然掙脫二哥的雙手,換來他不解的目光。

這時一名黃門官奉上一道卷軸,里面所列名字皆由皇后圈劃,我一眼便認(rèn)出那是后宮選秀的名冊。

二哥注視著我,神色莫辨,開口道“過來研墨”

我遞過毛筆,一封選秀詔書立即擬定。其中那鄭氏之女將被聘為充華,我心中五味雜陳,不是說尚待召見嗎,如何這般心急,真是色胚!

“蛾眉鎖恨,杏靨含愁”二哥忽道,“媚兒,你是在腹誹嗎”

粉腮兒一紅,我急忙低下頭去,辯解,“奴婢不敢,只是想起皇后說尚未核實”

“奴婢?”二哥囁嚅一回,又說,“朕記得后宮召見就在今日,你去仁壽宮幫忙吧”

“是”

那黃門官領(lǐng)著我回到后宮,此時仁壽宮的前院已經(jīng)站滿光鮮亮麗的少女。按照出身品階整齊地站成三隊,分別由女官指導(dǎo)。

自我進(jìn)來便有兩道目光直直地射在我臉上,我憑著感覺望去,竟是許久不見的褚小妹。她身旁一名錦衣佳麗察覺有異,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讓她回神。我沖她抿唇一笑,算是致意。

皇后正與三位貴妃說笑,我心中委實不愿意摻和這檔子事情,不情不愿地坐在下首。佳麗們按照順序在皇后面前行禮立定,女官輪流報著姓名,皇后一一點頭示意。

輪到褚小妹的時候,我終于抬起頭來,她身邊站的那位就是鄭氏之女。果然瓊姿玉貌,驚為天人。

長孫姐姐頗為滿意,頻頻點頭。

等她們退場,我便尋隙推說身體不適逃回宮去。剛走到宮外,就聽見有人怯怯地喚了一句“五柳”。

領(lǐng)路的女官正要訓(xùn)話,我急忙阻止,“是我熟識的人,我們只聊幾句,不會耽誤你的”

她領(lǐng)命退到一旁等候,我走到表小姐面前笑問“表少爺可好?”

“表哥,尚好···”表小姐顧盼左右,結(jié)巴道“可,可否借一步說話?”

“你隨我來”

她們跟我走出幾步,到了人少的地方突然下跪哀求道“請王妃救救我吧”

“你快起來,有話好說”

鄭氏泫然欲泣,表小姐激動地說:“萱兒早有婚約在身,萬萬不想進(jìn)宮的”

“此話當(dāng)真?”

鄭氏點頭道,“我自幼便已許配陸家,只是陸氏至今尚未提親。”

“那,是不是父輩已經(jīng)退婚了”我推測道,“這事由皇后親手操辦,前提就是未嫁之女。皇后是很謹(jǐn)慎的人,不至于出這種紕漏。”

“我向父親求證過,婚約尚存,只是兩家懼怕皇家天威,不敢聲張”

“既如此,你們父輩是同意你進(jìn)宮了”

“請王妃救救我···”

“我大抵明白你為何不想進(jìn)宮,只是當(dāng)今圣上并非不堪,他是蓋世英雄,許多女子都是一見傾心,愿意追隨左右的。

進(jìn)宮未必就是‘曉鶯啼送滿宮愁’,未必就是‘欲卷珠簾春恨長’,我只問你,若是日后你發(fā)現(xiàn)陸氏并非良人,會不會悔不當(dāng)初?”

鄭氏斷然回答,“女孩兒進(jìn)宮與眾女分寵,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我年紀(jì)尚小,倘若有什么失禮的地方,豈不是連累全家。哪怕老死家中,我亦無怨無悔”

想不到鄭氏小小年紀(jì),竟然如此剛烈。

“看來你是決計不肯進(jìn)宮了?”

“王妃明察秋毫”

“事出突然,容我思量一番”我見她們面露焦急,不由地寬慰道,“皇上并非昏君,倘若你的婚約屬實,此事倒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我愿對天發(fā)誓,婚約屬實”

那面女官已經(jīng)面露焦色,我讓她們先行回去,答應(yīng)盡力而為。

可是,我既非妃嬪,又非長輩,有什么立場讓二哥改變心意呢。況且此事由皇后一手經(jīng)辦,還要考慮一國之母的顏面。

思來想去,此事不能由我出面,而詔書已出,策使未發(fā),情況十分緊急。

我匆匆跑回前殿,問當(dāng)值的黃門官“今天是哪位大人在門下當(dāng)值?”

“是魏征,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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