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凡聽到怔了一下，他知道送回病房意味著什么，他們是準備放棄了，可是，這剛剛還是那么鮮活的一個生命，一個剛出生的男嬰的母親，手術室外一個壯年男子的妻子，而且現在心臟還在頑強的跳動著，真的就準備放棄了嗎？江一凡望向仇主任，仇主任鐵青著臉，面無表情，并不回答王院長的建議，掉過頭問巡回護士：“凝血因子送到了嗎？”護士回答：“送來了，正在溶，馬上給她輸注。”

王院長訕訕的站在旁邊，繼續說道：“病人已經不行了，現在送回婦產科，如果家屬鬧事，影響的只有一個婦產科。萬一死在手術室里，家屬把手術室堵住，受損害的就是整個醫院了。仇主任，大局為重。”

仇主任陰沉著臉，說道：“看看凝血因子輸進去怎么樣再說吧！”王院長嘆口氣，坐到凳子上，耐心等待。凝血因子還沒有完全滴完，薛醫生又發現了新情況，心電圖提示室顫。室顫意味著什么，有點醫學知識的都知道，那是非常容易引起心跳驟停的惡性心律失常。往往是心搏驟停的前兆。按照醫療界的核心制度，搶救方法當然由在場的最高資歷的王院長來決定。王院長走到監護儀前，又拿起聽診器聽了聽心前區的心音，才吩咐護士：“準備除顫儀電除顫。”護士推來除顫儀，接上電源，王院長自己接過電極，親自上陣，第一次設置，調焦300J，電擊過后，心電圖提示依舊是室顫波。重新設置，調焦360J，再次電擊。心電圖毫無改變，再次重新設置，電擊。薛醫生驚喜道：“回來了，是竇性的，”又仔細看了看，“心肌缺血很嚴重！”王院長盯著監護儀，看著心電圖的波動，吩咐著：“護士記一下搶救時間，以這個時間為基準，下面所有治療均屬于大搶救，半個小時后，如果繼續惡化。就送出手術室。仇主任，請你聯系一下婦產科，準備一間重癥病房，配備呼吸機監護儀除顫儀。盡人事，聽天命吧。”王院長的語氣鑒定，不容置疑。

仇主任沉默無語，并沒有反駁，算是默許。

病人的臉已經徹底浮腫起來，輸進去的液體全部滲進了機體組織中，微循環系統已經衰竭，血氧交換也幾乎停止。心電圖上提示的無規律的波形，很可能只是心搏停止后的電機械分離。絕望的情緒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浮在每個人的心頭。半個小時很快過去了，大家還在猶疑，王院長高聲命令：“行了，趕緊送婦產科，等等心跳真停了，送都來不及。小薛，你陪著送下去，仇主任，就跟家里人解釋，手術已經做好了，但是病人情況依舊很嚴重，需要回重癥病房繼續治療。”

仇主任低聲答應著，大家分頭行動。江一凡陪著薛醫生送病人出手術室時，家屬們早已痛哭一片。患者的丈夫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腦袋，痛哭失聲。等到產婦送到病房，剛挪到病床，就再次出現心搏驟停。薛醫生馬上做起心臟按壓，只是透支的體力讓他此時的搶救也只是起到了象征的作用。江一凡把他換下來，也接著做起來。仇主任試圖跟家屬溝通，說病人已經沒有希望了，問是不是放棄搶救。情緒激動的家屬幾乎要把孱弱的仇主任扯著脖子拎起來，在其他病人家屬的勸說下才住了手。

此時時間已經入夜，產婦親屬得到消息后，正源源不斷的趕來，王院長警惕的注視著這一切，心里越來越焦慮。家屬還在要求繼續搶救，仇主任解釋病人心跳已經停止一個小時了，沒有救回的可能了。江一凡精疲力竭，剛要停下，病人家屬就指著他威脅道：“繼續搶救，不然饒不了你！”江一凡可不想這樣平白無故的挨打，但是自己辛辛苦苦忙了一下午，現在又做了這么高強度的操作，哪里還有力氣繼續，喘著氣解釋道：“病人已經走了，心跳停止搶救半個小時還不回來，就可以宣布死亡了。”話沒說完，一個巴掌就劈了下來，江一凡下意識的捂住臉，火辣辣的疼。打人的是剛到的家屬，指著江一凡就罵：“好好一個人，這么快就死了，你這個庸醫怎么不去陪葬！現在還在這里拖拖拉拉不肯搶救，我告訴你，她死了，你也活不了！”

仇主任聽到聲音，發現江一凡挨打，大叫著：“你們憑什么打人，有什么問題你們可以申請醫療鑒定，打人犯法知不知道！”

“犯法！”仇主任旁邊幾個病人家屬冷笑著，把仇主任圍住，“你們庸醫治死了人就不犯法了？”只是幾個大漢，礙于仇主任是個女人，沒有上前動手。江一凡就沒有那么幸運了，又有幾個家屬推推搡搡的要上來打江一凡。沒幾個回合，江一凡就掛了彩，眼看著家屬情緒越來越激動，江一凡心里暗暗叫苦，看來今天躲不了一頓打了。

正當江一凡橫了心，引頸就戮的時候。病房外傳來一聲嬌呼：“我看你們誰敢動我家男人！”說話間，一個修長的女孩擠了進來，是彤彤，清秀的臉上面目猙獰。彤彤推開幾個大漢，站到江一凡前面，看著眾家屬罵道：“要講理講理，要打人，有本事先把老娘打死！”眾人被這騰空而降的美貌潑婦一驚，都訕訕的不知所措。他們還在失神間，彤彤拉著江一凡就往外面走，擠到門口又被兩個大漢攔住。彤彤伸著脖子說：“你不說是我男人治死了你家親戚嗎，不是要讓他償命嗎？好，你現在把我掐死，有種你現在就把我掐死！”說著彤彤挑釁的往前伸，兩個大漢卻被她嚇得下意識的后退，彤彤乘機把江一凡拉了出來。

門外，警察也聞訊趕了過來，職業性的嚷嚷：“都不準打人，不準砸東西，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啊，不準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