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彤拉著江一凡一口氣跑下了樓，回頭看看沒有人追過來，就躲到樓口氣。兩個人看著對方氣喘吁吁狼狽的樣子，不禁笑起來。只是江一凡的笑容還沒有綻開，被打得臉頰就抽痛起來，“呀”的一聲咧著嘴抽氣。彤彤看著江一凡嘴角的血漬和紅腫的臉龐，眼神中掩飾不住的心疼?！澳氵@個醫生做的有什么意思，辛辛苦苦救人，到頭來還招頓打！”

“呵呵，大環境在這里，誰不是受害者呢，醫生是，患者就不是嗎？”江一凡說著，想試試自己的臉，剛碰到就痛的縮了回來。

“別碰了，上我哪里，幫你敷敷！”

“這不好吧，男女授受不親??！”江一凡為難的說。

彤彤聽到橫眉倒立，嗔道：“我不是你女人嗎？穿上褲子就不認了！”

“沒有沒有，”江一凡想起了他們的約定，“剛才真的謝謝你，不是你，我今天非得給他們扒層皮不可?！?

“你是我男人，我當然得保護你?！蓖亩鹈际嬲归_，不由分說拖著江一凡就走。不一會兒，兩人就到了彤彤的出租屋，彤彤讓江一凡躺在床上，自己去打盆水幫他洗洗。江一凡說：“冷水就行，先冷敷，等腫消了才能熱敷?！蓖畱蛄伺枥渌畞?，用毛巾浸濕了擰了擰，細心的幫江一凡擦拭。

江一凡變換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些，充分的享受著這一刻。一個美艷如花的女子正用她靈巧的手溫柔的照顧著自己，想想也讓人快意。彤彤耐心的擦拭完，不忘奚落江一凡：“原來還以為你們醫生是怎樣高尚受人尊敬的一個職業呢，現在看來也就那么回事嗎！”江一凡訕訕的笑笑：“不是每天都這么危險的，大部分情況下還是安全的?！眱蓚€人正聊著，手機不識時務的響了起來，江一凡接起來，是王院長。

“是小江醫生嗎？你在哪里啊，現在病人家屬情緒很激動啊，他們要求進行醫療鑒定，馬上就要封存病歷了，你病歷整理好沒有，沒整理好趕緊過來整理啊，可別落下把柄啊，那樣醫院就被動了！”江一凡還在諾諾稱是，彤彤一把搶過手機，大聲說：“江一凡馬上就要死了，去不了了，我還沒去找你們醫院要人呢，好好的在你們醫院上班，怎么就讓人打成了這樣！”說完就惡狠狠的摁掉了手機。這一番話嚇得江一凡手足無措，“姑奶奶，你怎么能這樣跟院長說話啊。”

“你們這什么狗屁院長，你被打得時候躲得跟孫子似的，知道家屬現在情緒很激動，還你過去整理東西，不明擺著讓你去挨揍嗎！”

“你這什么邏輯啊，老院長那么大年齡，你還指望他上來幫我??！再說了現在警察都來了，他們還能當著警察的面動粗啊?！?

“警察？”彤彤輕蔑的哼了聲，“你連院長都指望不上，還指望警察！”

“不行，我現在必須過去，我手術記錄還沒寫好呢！”江一凡不再和她理論，站起來要走。

“你這是去找死呢，”彤彤說“你們醫院剛治死了人，人家正找人撒氣呢，病歷都要查封了，你還去整理，不明擺著造假嗎，你覺得當著他們家屬的面，人家能饒得了你！”

江一凡無力駁斥，他甚至覺得彤彤的歪理辯的好像有點道理，只好懦懦的說：“不管怎樣我都得過去，這個事你就不要管了?！?

“你是我什么人，我管你，”彤彤的臉因發怒漲得通紅“想死只管去！”說完扭過頭看也不看江一凡。江一凡訕訕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說話。躊躇了好一會兒，終于說了句：“今天謝謝你！”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彤彤盯著江一凡并不算高大的背影，憤憤的說了句：“就是個傻*！”

等到江一凡趕到的時候，一如彤彤的預測，警察并沒有控制住局面，靈堂已經在醫院大廳擺了起來，家屬們足有五六十口，男女老幼，披麻戴孝，哭聲震天。警察們更像是喪禮上維持秩序的執事，成排的站在旁邊，饒有興趣的看著熱鬧。江一凡乘著夜深，避開燈光爬上婦產科，產婦的尸體依舊停放在病房，幾個近親家屬哭倒在旁邊，護士站坐著一個穿制服的警察，并沒有護士，醫生辦公室也是空無一人。走廊里站著十來個大漢，有幾個正是剛才動手的家屬。看來婦產科已經徹底癱瘓了。江一凡試圖悄悄溜進護士站，取出病歷，不過終究沒有這個膽子，而且在技術上也根本沒有可行性，只好退回去，拿出手機聯系王院長，通了后一陣忙音，再撥仇主任，關機。只好又撥秋靜的手機。接通后就聽到秋靜關心的聲音：“江一凡，聽說你被打了，嚴不嚴重啊。”江一凡頓時覺得一股暖流涌上心頭，這才是階級兄弟啊！

“沒有，皮外傷而已，我現在在婦產科，科里怎么什么人都沒有！”

“你怎么還在那里啊，不是聽說你女朋友把你帶走了嗎？”

“王院長讓我來整理病歷的，”江一凡不想多解釋，“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人都到哪里去了？”

“院領導都躲起來了，仇主任被請到衛生局去了，死者家屬剛剛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同事們都跑了，人家本來是喜事，現在平白無故死了人，肯定得讓他們發泄發泄，等他們發泄完了，院領導跟他們才好談賠償的事！”

“賠償？”江一凡顯得吃驚，“這還未必就是醫院的責任呢，醫療鑒定不還沒做嗎？”

“你傻啊，醫院這么大攤子，像這樣鬧一天得損失多少收入，不如給點錢打發他們走法律程序！”

江一凡還想再說，秋靜又接著說：“不跟你說這些，現在什么事也不要做，什么心思都不要想，老實回去，萬一被病人家屬打了，醫院不會幫你說一句話的，聽到沒！”

江一凡聽完，寒從底來，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隱隱約約明白了學姐的忠告，也明白了自己這個職業光鮮背后的凄涼。想起自己聽說的種種關于醫生受襲的故事，最終受到傷害的都是工作在第一線的底層醫生。而醫療市場巨大利潤的受益者，面對著這一個個事件，卻只是說著無關痛癢的譴責的話，沒有做出絲毫的努力來改變這種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