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疼痛襲來。

我整個人幾乎是在無意識地抽搐著。

但生命的頑強總是出人意料。

這一次，我真以為自己要挺不過去了，可一段時間后又覺察到了自己的意識，似乎只是睡著了，進入了新的夢境。

夢境里，我看到自己坐在一顆耀眼的明珠前。

它發(fā)出的光芒是如此閃亮，卻又是如此溫柔，將我繾綣地包裹了起來。

自從第一次毒發(fā)后就不停折磨著我的痛疼，以及偏愛逮著我的夢境出現(xiàn)的某人，在這充滿療愈的光芒下，都得到了釋放。

我向它伸出手。

它依舊沒有排斥我的接觸。

直到我徹底觸碰到它的那一刻……

我的意識突然就退出了那充滿療愈的場景，仍是同先前一樣，意識體在房間里飄蕩著，看著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卻并沒有實際回到現(xiàn)實。

但令我感到詫異的是……

夕暮明明說過，幕離、祈牧和尹笑天會回來，我看到的卻是三個白發(fā)蒼蒼的……

等等，三個？

我心頭一緊，連忙飄向了那三個白了頭的身影。

待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這三個一夜白頭的人，就是我想要最后再見一面的家伙。

一眼便知，他們?yōu)榱藢⑽覐拈愅醯氖掷飺尰貋恚瑥U了多大的心力。只可惜，看他們黯然神傷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依舊沒能找到真正救我的辦法。

我想要告訴他們。

不要緊。

雖然這一世，我活著的時間很短暫，也經(jīng)歷了很多痛苦、迷茫的事情，但我所經(jīng)驗到的學習到的已經(jīng)足夠了，就算是現(xiàn)在離開了，也沒有遺憾了。

最后能夠見到他們，我很高興。

如果說我還有那么一點點愿望的話，就是希望路也能夠走出心魔，希望所有人都能夠活出真我。

可是，我回不去身體，沒辦法傳達。

這會兒，只能是干看著他們替我著急。

正這時，幕離突然開了口：“我同她換血。”

“不行。”尹笑天紅著眼反駁了他，“她的身體經(jīng)不住失血的過程，只會死得更快。”

一旁的祈牧贊同地點了點頭，又主動提出了建議：“那靈珠呢？要是能夠催動靈珠的話，還是有機會把她體內(nèi)的毒素一并拔除的吧？”

這次反對的人輪到幕離了。

“靈珠這玩意兒，誰都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有何功用。”

“我只聽夏先生提過一嘴，似乎與無雙城有關，但從妖皇他們?nèi)フ疫^素亦了，素亦查來查去，只查到了它在關鍵時刻能夠抽離宿主意識，如宿主所愿進行療愈。”

“至于這句話具體藏著什么意義，就不得而知了。”

“但有一個前提很重要，那就是她得先有療愈的意識。”

這番話給了我一點啟示。

我立刻想到了剛才的夢境。

抽離意識，我大概理解了，那就是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療愈意識的話……

我努力讓自己發(fā)出想要解開無解的念頭，但不管怎么嘗試，都沒能再回到那個療愈的場景，甚至都沒能再回到自己的體內(nèi)。

想到方才想觸碰靈珠卻被強制回到現(xiàn)實的場景，我猜想，這玩意的確有些神奇的功效，但不湊巧的就是，它也同樣無法應付我身上的無解。

無解之所以叫無解，終歸是有它的道理的。

不過，聽他們提到了羈修，我又不免擔心起了那群孩子的現(xiàn)狀。

路也現(xiàn)在的理智，我估計全靠我這口氣吊著了，他連我身邊的人都如此折磨，還不知道會對他們做些什么。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祈牧突然問了一句：“妖皇和墨公子的計劃如何了？”

“先前接到消息，他們已經(jīng)成功匯合了。”幕離顯然沒什么心情管他們的事情，胡亂地應了一嘴，“路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只把他們都關了起來，沒派他們出去辦事。”

“那個瘋子還能什么心思？陪葬唄！”尹笑天不滿的哼哼著。

這一句話，頓時讓大家都閉上了嘴。

我更是心驚不已。

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尹笑天的確說到了本質(zhì)問題上。

路也一開始選擇培養(yǎng)這群人，目標估計是素亦，是無雙城。

但歸根結(jié)底，目的還是向清歡復仇。

但那時候他并不清楚這群孩子跟我的關系，是后來遇到了我，我又提到了救人，他才知道我們湊巧都遇到了同一批人。

這時候，他已經(jīng)知道只要搞定我，就能夠滿足他打敗清歡的夙愿了。

估計，正是從那一刻起，這群人在他眼里的價值，不再是攻打無雙城時的先鋒，而成了引導我行動，限制我自由的工具。

到了眼下，我的命不久矣。

按照路也現(xiàn)在的瘋狂程度，的確可能會拿這群孩子給我陪葬。

畢竟，看起來，我一直對他們非比尋常的在意。

萬萬沒想到，到頭來，是我的存在成了他們生存下去的威脅。

我正暗自感慨時，小妍突然進了房間。

她關上門，又從門縫往外看了兩眼，確認四下沒有王爺?shù)娜硕⒅@才開了口。

“墨公子傳來消息，他們現(xiàn)在要帶其他人離開了。”

“知道了，辛苦你打探消息了。”幕離略一點頭，又回眸看向了榻上的我，“他們能夠自由的話，蘭兒肯定會很高興的。”

“但奴婢看墨公子跟妖皇的意思，在送走其他人后，估計還會回來。”

小妍看得仔細，這會兒也沒隱瞞自己的想法。

尹笑天擺擺手：“這是他們個人的選擇，我們也管不著。”

這話再度點醒了我。

的確，我如此堅持自己的選擇，卻總站在自己的角度，替其他人做自認為是為了他們好的選擇，忘了問他們，他們怎么想的。

我所有的出發(fā)點，不過是讓自己無愧于心。

如今，他們有了自己的選擇，我就算醒來，估計也趕不走他們了。

但話又說回來了……

何必非要趕走他們呢？

我的日子本就不多了，這些我在意的人都能在身邊陪著，沒什么不好。

唯一一點就是，如果他們不會為我的離去而難過就好了。

但選擇就是如此。

沒有任何的選擇是完全只有好的結(jié)果的。

就算在自己的眼里是好結(jié)果，在別人的眼里就未必了。

最重要的，不是為自己做了什么選擇而糾結(jié)痛苦，而是勇敢地面對自己選擇的結(jié)果，坦然地接受自己的選擇可能帶來的一切好與壞。

或者說，根本沒有什么好與壞。

當人不再起這種分別心的時候，痛苦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我的心徹底放下了。

整個世界好像都在這一瞬間變得開闊了起來。

日子變得簡單了許多。

不過三人為了救我，這會兒也是累得不行了，估計是知道我不至于立刻斃命，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起來。

他們原本還想留個人在這兒。

但小妍表示自己在，有事會第一時間通知。

他們也就各自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