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們自然是很快發現了我。

他們怎么想的，我不清楚。

但可能是擔心我想借機逃出去，甚至還有一個暗衛主動上前送我回房。

我沒拒絕。

低垂著眼眸，就這么任由他護著往回走。

走了不知多久，引路的暗衛突然腳步一滯。

我注意到他的小動作，順勢抬起頭來。

那張蠱惑世人卻偏偏是我最不想見到的臉，當即引入了我的眼簾。

這世界又不存在七爺。

眼前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我同他不過是一面之緣，雖然他救過我的命，但眼下我們也沒什么話題可聊。

事到如今，哪怕是七爺本人站在我面前，也激不起我內心更多的情緒了。

我朝落奇輕輕點了一下頭，當做是打了招呼。

正準備轉移視線，他反倒是主動走上前來了。

“我們聊聊？”

他如此問著。

沒有在意過我現在還保有多少的辨認能力，仿佛篤定我能理解他的話。

我眨了眨眼，不知他要說什么。

但人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好拒絕，只能看向了帶路的侍衛。

侍衛側過身來，默默退到了一邊。

很明顯，落奇在毅王府的地位很不一般，就連這些普通的暗衛都很清楚。

這下子，我更沒了拒絕的立場，只能呆站在原地等他開口。

落奇沒有拐彎抹角。

他直接提醒道：“你不能跟王爺成親。”

“這是我跟他的交易。”我淡定地應著他，也沒管他是否能夠讀懂我的唇語。

他顯然是懂的。

看我說完立刻就接過了話。

“你體內的無解若是傳到他的身上，他極有可能入魔，到時候死的可不止是一個人。”

入魔？

我猛地一怔：“……不只是增加功力嗎？”

“功力自然是會增加的，但你的無解不一樣，他的精神狀態也有問題，兩者結合之下，他極有可能喪失理智。”

“有什么辦法避免嗎？”

我想要的結果不是這個。

我以為，清歡好歹是天下第一人。

那時就連我都覺得他肯定活不了了，但他還是好好地活到了現在。就算路也武功增強一些，他打不過，但想要保命機會還是很大的。

可照落奇的話來看，情況遠比我以為的嚴重。

如果路也真的入了魔，不僅清歡可能出事，其他的人都可能會命喪他的手中。

路也找清歡是復仇。

我雖不想要讓淺音深愛的清歡出事，但這終究是他自己過去埋下的禍根，路也尋仇無可厚非。

正因如此，我愿意背負路也的這份罪。

是我主動幫助路也實現增加功力的計劃的，所以到頭來，清歡若是真出事了，我也愿意賠上自己的性命，完結這一切。

但如果牽涉到其他人……

那就單純是作孽了。

我不希望事情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落奇看出我的動搖，再次勸道。

“你別跟他成親，別管其他人，躲到無雙城去，就是最好的辦法。”

“什么意思？”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這是……讓我現在就別管其他人的死活。

不管是幕離、祈牧、尹笑天、夕暮，還是羈修、墨彥傾，以及所有的孩子們，甚至連無雙城的城主，都不要管。

只要我躲到死的那一刻，就能避免路也成魔。

但……那怎么可能呢？

“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沒有。”落奇沉默了片刻，才搖了搖頭。

“騙人。”我看穿了他的那點猶豫，“你肯定知道，還有什么辦法能夠阻止路也入魔！”

“沒有。”

落奇這次答得很快。

只是仿佛為了阻止我再追問下去，他急匆匆地就轉移了話題。

“你放心，我會去勸阻王爺，讓他放棄娶你。我安排了人，你抓緊時間……”

“不可能。”我果斷拒絕了他。

“你就算不為了自己，也想想天下蒼生。”落奇俊朗的面容落下了一片陰影，神情暗沉得厲害。

太像了……

跟七爺生氣的表情一模一樣。

我的心驀地緊了一下，當即冷笑了一聲：“我從來就不是什么會悲憫世人的良善之輩。”

前生，死在我手里的人，何其多。

那樣的我，又何嘗不是入了魔呢？

只不過，我這個魔有個致命的弱點——七爺。

現在呢？

路也的弱點，會是我嗎？

我沒有信心。

但我知道，落奇的武功本就不及路也，現在若是去提這種要求，只會白白喪命。

路也入魔只是可能的假設。

眼前這個，是即將到來的事實。

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這個事實發生。

落奇皺眉：“我去勸他，這是我的決定。”

“愚蠢。”我冷漠地看著他的眼睛。

“你已經身負重傷，就算用上十成功力也不是他的對手，你死了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有何意義？”

我懂這個冰冷無情的路也。

他就仿佛是曾經的那個我，根本不可能因為自己不在意的人，改變任何的想法。

哪怕這個人曾經為自己做了再多事。

“你若真急著去送死，我不阻礙你。但你得先告訴我，你這身傷是怎么回事？”

“你太敏銳了。”落奇微微閉了閉眼，神情有些無奈地又送了我幾個字，“但我無可奉告。”

“那我們沒什么可聊的了。”

我果斷結束了話題。

落奇還想說什么，但我已經轉身不看他了。

等我走到暗衛身邊，再回過頭，他已經不見了身影。

“他往哪里去了？”我問暗衛。

“回林子那邊了。”暗衛答。

我點點頭，繼續往回走。

還算他有點理智，知道這件事的發展已經無法阻止，沒有主動去送死。

路也本身武功就高，又已經得到了秘籍。哪怕沒有無解的配合，功力依舊上漲了不少。

現在我連自己都護不了，若是跟路也鬧僵，更無法保住自己在意的那些人。

他們只會死得更快。

我唯有賭。

賭與我相戀的那個男人，是真實存在過的。

賭路也哪怕入魔了，依舊有一個弱點。

那個弱點——就是我。

哪怕這種可能再微乎其微，可因為是路也，我也還想要最后賭一次。

為了他們。

為了路也。

更為了我自己。

為了向自己證明，我的愛，就算經歷了再多的不堪與磨難，可終有一次會是值得的。

終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