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路也一早便過來陪我用早膳。

他并未提及昨晚我半夜離開房間的事情。

估摸著，是沒有從暗衛那邊得到消息，亦或者只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跟我翻臉。

畢竟，我都已經答應他了。

這種時候讓我知道他做了什么我無法接受的事情，他可就前功盡棄了。

他不提，我自然也不多嘴。

用過早膳，他揉了揉我的腦袋，認真提醒：“婚禮定在了七日后，今夜我會過來陪你。”

陪你。

這兩個字用得很微妙。

我大抵猜到了他的想法，但已經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我也沒打算臨陣退縮。

我點了點頭，默許了他。

他當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好心情地離開了。

仆人得了路也的命令，立即開始著手準備婚宴，一整天都里里外外地忙著布置王府。

我坐在門廊上，看了一會兒便覺得乏了。

回到房間，嘗試著感受了一下身體里的靈珠。然而沒有任何的感應。

要不是夕暮和落奇接連證明了靈珠在我體內，我都要懷疑一下，是不是哪里搞錯了，會不會是靈珠在淺言體內，大家都誤會成淺音了。

但夕暮靠情報，落奇靠的可是診斷。

這種情況下，就算我再感受不到，也只能相信這個情報的準確度了。

我沒有放棄。

只不過，試了幾次都沒反應，我整個人就撐不住了，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

我突然感覺到有什么輕輕落到了我的唇上，正納悶，清冽的茶水已經涌進了我的嘴里。

我下意識吞了下去，隨即緩緩睜開了眼。

這種時候，能夠在王府里以吻喂水的，除了路也還能是誰？

他見我醒了，當即關心道：“你睡了一天了，起來吃點東西，如何？”

我不覺得餓，便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怎么了，興許是整日睡覺、消耗太小的緣故，越來越少時間會感覺到餓了。

他沒強求。

看我依舊昏昏欲睡的樣子，便主動褪去了鞋襪和外袍，上了榻，將我摟在了懷里。

我看不見他的臉，只靠著感受他胸腔的震動，知道他說了話，但說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片刻后，他突然伸出手來，抬起了我的下巴。

“蘭兒，你愿意把一切都給我嗎？”

“……我愿意。”我輕輕一笑，“只要你遵守承諾，不對其他人出手，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我不要聽到其他人。”路也的眉頭瞬間皺起。

“路也，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無需試探。”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欺騙自己，欺騙他了。

我對路也……的確是動了心。

但我們，早就不能單純地以我們倆來論了，夾雜在我們之間的，不是幕離或其他任何人，而恰恰是路也本身。

我現在已經明白，為什么我所心動的那個路也在這場人格之戰中會顯得如此羸弱了。

我不指望他能戰勝那個一心復仇的主人格。

我只希望，這件事既然是我跟他以及清歡三個人的事，就別牽扯到其他人。

至于我們的感情……

說實在的，如果能夠和那個讓我心動的路也一起消失，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結果。

路也沒有再給我拒絕的空間。

他的吻再度落了下來，微涼的唇瓣帶著溫柔的繾綣，一點兒不像是那個滿心只有仇恨的男人。

我任由自己把他看成路也。

那個曾經不講道理地闖入我的心，又如此不講道理地離開的路也。

他是瀟灑的。

偏偏卻禁錮了想要瀟灑的我。

既然如此，至少要陪我走到最后一刻才行啊！

我如此期望著。

-

一夜繾綣。

除了路也的孜孜不倦，談不上旖旎。

畢竟，我的身體遭受無解的折磨，本就孱弱，大多數的感受都已經被剝奪了，甚至連摸一摸他的臉龐都做不到，自然沒什么情趣可言。

沒多久，我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再醒來，已經到了白天，至于是睡了多久，我的心里也沒有了數。

所幸，沒做夢。

只是一睜眼就對上某人猶豫擔心又心痛的雙眸，似乎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明明是假的……

可他現在又是那樣真實地在我面前。

我忍不住紅了眼。

路也喉頭一哽，握緊了我的手：“對不起，我……我竟然對你做出這樣的事……”

“傻瓜，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吸了吸鼻子，不讓自己流露出過多的情緒。

“你是為了我……”路也哽咽。

“一開始是為了你，為了讓你能夠振作起來，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我漸漸平復了情緒，認真道出了自己的心聲。

“但現在，我只是想為自己做一次決定。”

“如果我救不了你，你也救不了我，那我們一起走，不也挺好的嗎？你說呢？”

路也聽不得我說這個。

他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我一定會救你的，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我可以走，你……”

“你沒有辦法救我。”我直言不諱。

路也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凌厲了起來。

“蘭兒，你要記住，我才是唯一可以救你的那個人！你想跟他一起走，絕不可能！”

盡管聽不到聲音，但看他的神情，我就知道屬于那個路也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我心頭略感酸澀：“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

“你到現在，依然覺得我只是想要絕世神功嗎？”路也輕笑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悲戚。

我明知道眼前這個不是我所認識的路也。

但看到他用這樣的表情說著這樣的話，心頭總覺得有些不忍。

“你當真想救我？”我抿了抿唇，反問。

“當然。”路也點頭，神情誠摯，“我雖然無法放棄復仇，但我也從沒打算放棄你。”

我難得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你最好記住你今天的話！”

許是看我笑了，路也的神情也跟著柔和了下來。

但溫馨的時刻總是短暫。

路也陪著我坐了一會兒，突然眼神一凜，扭頭看向了門口。

我順勢望去，只見一個暗衛低垂著頭，在說著什么。

不過角度不好，我這邊看得不大清楚。

可雖然不知道暗衛匯報的內容，但路也突然陰沉下去的臉色還是很打眼。

“你先休息。”

他猛地站起，只留給我四個字。

我還想問問什么情況，但他已經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房間里除了我，便只剩下了那兩個負責伺候的丫鬟。

只可惜，無論是原屬于王府的丫鬟，還是夕暮的線人，她倆都是一問三不知，無法提供任何有用的線索。

到最后，還是原丫鬟怯生生地說了一句。

“王妃，請您救救王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