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言回眸看了我一眼，隨即冷冷一笑。

“你放心，沒有親眼看到你死，我是不會離開王府的?！?

“毅王爺不過是想借我的口，讓你知道現實而已。我一直以為自己是贏家，現在看來，最大的贏家其實是毅王爺。但至少，我贏了你?！?

話落，她大笑著從門口走了出去。

沒有半點的猶豫，或者忌諱。

就好像先前那些人并不是來搜查她的一般。

我忽然覺得她很可憐。

這一輩子，她都在嫉妒自己的同胞姐妹。

即使淺音只是一個隱形人。

即使淺音根本沒有想過要和她爭任何東西。

但淺音得到了愛和紀念。

而她卻只能在無限的痛苦中生活下去。

因為愛而生出憂懼，因為愛而生出嫉妒，也因為愛而生出痛苦。

愛本該讓人幸福。

她卻變得如此痛苦。

那么我呢？

我又何嘗不是？

清歡安靜地站在門口。

眸中的神色變幻萬千。

我只是看著他淡淡一笑。

他或許不知道，他所深愛的女子早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是淺言和我一起奪走了屬于淺音的一切。

甚至，包括她對清歡的愛。

即使他不說，我也知道他就是清歡。

淺音對他的愛實在太深，以致于每次見到他就會有一種來自靈魂的觸動。

莫名的溫柔會從心底升起。

仿佛無數只飛舞的蝶盤旋在花園里，纏綿悱惻。

如果是淺言對他的愛，是停留在這具身體對他的自動識別上，那么淺音則是付出了自己的靈魂，把一切都封印在了這具身體里。

若我是清歡，怕也會喜歡淺音吧。

他們本可以是幸福的一對。

可是無解和我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我不可能因為屬于淺音殘留的那一點念想，放棄自己的靈魂。

我是岸汀蘭。

也只是岸汀蘭。

“言……”

他剛一開口，毅王爺便帶著一群侍衛浩浩湯湯地進了院子。

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為了淺音，他可以一個人跑到最恨他的人身邊，放下天下第一的身份，心甘情愿做一個小小的侍衛。

他這份孤勇，忽然讓我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毅王爺大步跨進門來。

看見我先是眉頭一擰，然后嘆息一聲，從身上脫下外衫走到我身前，將它披在我的身上。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他的溫柔讓我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這溫柔，是屬于毅王爺的，還是屬于路也的，我似乎開始有些分不清了。

侍衛們都安靜地站在屋外，沒有任何的動作。

“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如果你不是總想著離開，我也不會做什么你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毅王爺微提嘴角，卻有些苦澀，“如果可以，我也想成為你心目中的那個路也。”

我不禁失笑。

恐怕，他永遠也成不了路也。

他身上背負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如何還能瀟灑，如何還能傾心去愛一個人？

“你如此聰慧，不會理解不了我的苦衷。我比路也還不想要傷害你，可是，有的時候……”

毅王爺的欲言又止，讓我的心微微一頓。

這不像他。

不過，也可能是我從未試圖了解真正的他。

有的時候？

有的時候，他不得不做出傷害我的事情，是嗎？

又或者，有的時候，我并不知道在我身邊陪著我的，是他，不是路也？

可是，這一切真的重要嗎？

我忽然之間感到疑惑。

我一直在努力堅持的，真的重要嗎？

他們一直努力追逐的，真的重要嗎？

我苦笑一聲，垂眸寫道。

【毅王爺大可不必如此。倘若你想要的，是我的心甘情愿，那么就做好交易的準備吧?！?

“交易？”毅王爺眉頭一皺，眸中的溫度一點點化為烏有，“你真的覺得我如此對你，我說這些都只是為了那些不知真假的傳言？”

我斂去所有嘲諷的神色。

是不是，他自己最清楚。

【為了報仇，你有什么做不出？報仇真的那么重要嗎？】

他神情越發冷淡。

眸子緊緊盯著我的臉，仿佛想從我的臉上找出一絲可能的表情。

可惜，我始終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只好作罷，淡淡道：“為了報仇，我可以付出一切?？墒?，我并沒有想要利用你?！?

我大笑起來，看向他的眸中盡是嘲諷。

他不想利用我，我已經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他若是想利用我，我豈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付出一切，甚至包括靈魂嗎？

“你別這樣看著我！”

“我最討厭這種帶著嘲諷和憐憫的目光。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

他擰了擰眉頭，伸出的手似乎像要蒙上我的眼，卻終究只是頓在半空。

可憐？

我哪里還有心思去可憐別人？

他這王爺還真以為全世界就他經歷的多嗎？

我依然笑，笑得苦澀，笑得直搖頭。

“夠了！”

他有些惱火地上前，右手已經鉗住我的下巴，眸光冰涼。

“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性！我的耐心極其有限，就算沒有辦法拿你怎么辦，但是別的人就不一定那么好運了。”

別的人么？

我沒有掙扎，只是任由他這么掐住我的脖子。

我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還要怎樣去干預別人的人生？

他就認定了我一定會顧及別的人嗎？

他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我的臉憋得通紅，眼神中卻沒有半點求饒。

他冰冷的目光慢慢緩和下來，手也漸漸松開來，道：“你何苦呢？”

這句話，好像是我該問他才對吧？

他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何苦如此折磨路也？又何苦如此折磨我呢？

可，我知道，他不會有答案，我也不會有答案。

我們都是如此別扭的人。

只有疼痛感才會讓我們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只有疼痛，才是真實的。

面對他的舉動，我早已經無力責怪。

因為他和我，不過是同一種人罷了。

我輕輕咳了幾聲，順過了氣來，才提筆寫道。

【我們都何苦呢？既然我們都可以給彼此想要的，大可不必那么糾結。我嫁給你，你放過他們。不是很簡單嗎？】

“你真想好了要嫁給我？如果你不是心甘情愿的，那……”

他的話并沒有說完。

他的表情有些難測，讓我猜不透下一句是什么。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他就會放過我嗎？

這恐怕想得太天真了！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那他就等到我心甘情愿嗎？

恐怕那時候我早已經魂歸故里了！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他的絕世神功就無望了……

這應該才是他真正想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