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目空一切的模樣，我自嘲地笑了。

為什么……

我現在還在期望我的路也會回來呢？

我到底想要怎樣將自己傷透才肯罷休呢？

“王爺，你太自信了。”

“可惜，腳在我的身上，我想去哪里，你還留不住我！”

我半瞇著眸子，嘲諷地答道。

我早就說過，這個世界能禁錮住我的，只有那雙眸子。

幕離那雙和某人一模一樣的眸子。

我以為毅王爺會勃然大怒。

然而，他并沒惱，臉上的神色甚至忽然變得溫柔起來，眸中也漸漸染上了暖意。

他似乎才發現我站在下面一般。

突然一臉欣喜地飛身來到我的面前，將我上下打量夠了，才道：“蘭兒，你怎么了？他沒有為難你吧？”

我看著眼前的人，只覺得奇怪。

這個人……

是我的路也嗎？

演的，還是真的？

我抬起早就涼得如寒冰一般的手，撫上他的臉。

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再度滑落了下來，我不確定地喚道：“路也？你是路也？”

“是我！你的手怎么這么涼？”

路也一臉地擔憂握緊了我的手，企圖將他的溫度傳遞給我。

我卻被這溫度一驚，猛地縮回了手，強自冷聲道：“毅王爺，不要在我面前演戲了。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

路也擰著眉頭，隔著面紗輕撫我的臉。

“我不是……我可以向你解釋……”

“解釋？”我嗤笑著，冷冷打開他的手，“到底哪個你才是真實的你？或者說，我見到的，從來都只是虛幻的，根本沒有真實存在？”

他一臉痛苦地望著我，語氣急切。

“不管是哪一個我，始終有一點不會變……”

“你只要告訴我，你是不是毅王爺？是不是明知道我要來，還假模假樣地聽完我的計劃，說要幫我的路也？”

我沒讓自己聽完他的話，就匆匆反問他。

我承認是我膽怯了。

我知道，我不能聽完他的話。

我已經將心底僅剩的那點溫暖放大到毫無退路了。

要么繼續放大。

或者走向毀滅。

畢竟，我再也賭不起了。

“我……”他囁嚅著想要解釋。

但在這個瞬間，我的心臟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還來不及說出更絕情的話，便全身發軟倒在了旁邊的祈牧身上。

我浮起一個蒼白的笑。

這才過了一天，無解便復發了么？

看來幕離下的毒已經控制不了無解的毒性了。

或者說，因為無解被幕離的毒壓制太久，又經過了祈牧和尹笑天的強力壓制，已經不動聲色地加快了它反攻的進度。

我恍恍惚惚感受著周圍的動靜。

有人從外邊闖了進來，有人急哄哄地趕到我的身邊。

然后……有人將我抱起。

我已經疼得無法再繼續思考了，只能下意識地拽緊了抱著我的人的衣襟。

倘若只能走到這一刻也好。

至少，我還能對自己說，路也回來了。

轉眼間，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意識還在。

只是四周看去，除了黑暗，別無其他。

我只能茫然在原地徘徊。

忽然一道光刺破了黑暗，也生生刺痛了我的雙眼。

我半瞇著眸子，看著光源處漸漸清晰的影子。

竟然是他？

是某人冷冷看著我笑的樣子。

他說：“你還不能死。你的命是我的，我沒讓你死，你絕對不能死！”

我驚得想要大叫：“你已經將我殺掉了！你已經不要我的命了！”

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發不出聲音。

我只能反反復復聽著他說那幾句話。

即使捂住耳朵，那聲音也像是能夠穿透一切一般，揮之不去。

我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僅僅一步，就仿佛掉下了無底深淵般，我的身子急速下墜。

我大叫著，卻沒有半點聲音。

我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看著越來越遠的光源，我閉上了眸子，勾出一個凄美的笑靨。

也罷，也罷。

就一直這么墜落下去。

直到粉身碎骨，直到萬劫不復。

片刻后，下墜感完全消失。

我緩緩睜開了眸子。

入目的是水藍的紗幔。

我不由失笑。

這條爛命倒是怎么都死不了。

這一笑，瞬間又感覺全身都痛得像是被分尸了一般。

不知尹笑天的師父與誰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否則，怎么會發明無解這種陰狠折磨、還沒救的劇毒？

前世，我見識過不少的刑罰手段。

盡管如此，這無解也算得上是個中極品了。

我轉了轉視線。

發現幕離正睡倒在我床邊。

祈牧也倒在不遠的桌子上。

兩人皆是滿身的倦怠，不修邊幅。

至于那個背對著我披頭散發，手中還在翻著各種藥材的身影……

應該是尹笑天吧！

這又是何苦呢？

就算將我從閻王那里拉了回來，我依然很快會再次去到那里。

他們這么堅持要救活我，到底還想要怎樣呢？

幕離，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淺言了嗎？你該去找你的淺言啊！

祈牧，就算你一次又一次救活了我，也總要看著我痛苦地死去，那還值得嗎？你所作的一切都會付之東流，這樣你也覺得值得嗎？

還有尹笑天，就算讓你研究出來了，又能怎么樣呢？等你研究出來，我怕早就已經成了一堆白骨了。就算沒有死掉，恐怕也已經什么都干不了了吧？

竟然讓他們三個變成這幅模樣……

這一次，我到底又睡了多久？

“尹前輩……”

我氣若游絲地喚道。

但背對著我的人始終沒有半點反應。

是太認真了？

我的嗓子干得快要冒煙了，肚子也餓得不行。

偏又不想吵醒身邊的幕離。

畢竟，我已經信誓旦旦地告訴自己，再也不要受他的庇護了。

再轉眸看向祁牧時，卻意外地落入了他幽寂的眸中。

他不敢置信般眨了眨眼，半晌才喃喃道：“蘭兒……你醒了？”

我眨了眨眼睛作為回應。

下一瞬，他和尹笑天已經來到我的面前，床邊的幕離也迷蒙著眼支起了身子。

三人是又驚又喜，手足無措。

似乎想要給我個擁抱，又怕碰痛了我。

我張了張嘴。

還沒說話，尹笑天已經一個箭步沖到桌前給我倒了杯水。

幕離動作輕柔地將我扶起，祈牧忙在我身后墊了好些軟墊。

盡管如此，我還是疼得絞緊了眉頭。

但我還是忍著劇痛，狠狠連灌了七八杯水才作罷。

剛放下杯子，肚子又開始唱空城計了。

我尷尬地看著他們，想笑又不敢笑。

他們倒是相視一笑，命令丫鬟備膳去了。

“我睡了多久了？”

我有些歉疚地看著他們幾個，開口問道。

他們的臉色卻忽然齊齊變了，眸中有疑惑還有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