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州

“南宮羽著實可惡！”北堂依云重重地一拍桌案，“他竟然將其父遇刺一事怪到我頭上。南宮郢是篡位的逆賊，人神共憤，想殺他的人多如牛毛，憑什么栽贓給我？”

喬婉心冷冷一笑，“南宮羽這分明是找借口要取我廖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建議道：“南宮羽此次進軍，一定會先攻取藤郡。為鼓舞我軍士氣，主公應親率軍前往迎敵。”

“這是自然，”北堂依云一揮手，“多日不上戰場，我這長戟都快生銹了。”

喬婉心暗暗嘆息，這北堂依云雖然有沖鋒陷陣的本事，可是莽撞自負的個性恐怕遲早會害了他。

“主公是當世猛將，但作戰并不只是靠蠻力。”喬婉心道，“我已想好對敵之策。”

“你有何好辦法？快快說來。”

喬婉心起身將一張廖州的地形圖放到南宮羽面前的桌案上，“主公且看，藤郡外不遠處正是藤河流經之處。藤郡城外多是狹窄的山谷，南宮羽率大軍前來，只能找一處開闊平坦之地駐扎大軍。”她指著那張圖接著道：“此處就是周圍唯一可駐軍之地，叫‘水沿谷’。而現在接近夏季，到時雨水一多，藤河的水就會暴漲。到那時，只要我們派人炸開河堤，河水就會正好灌進谷中，南宮羽就無處可逃。”

“妙啊，”南宮羽拍手大贊，“此番，南宮羽是注定要葬身于此了。”

信州

“公主，如今南宮羽派大軍攻打廖州，這對我們來說，可是個難得的好時機。”冷念寒道，“我料南宮羽此次必然大敗，到時公主若在他撤退之時派兵追擊，便可擒了南宮羽，瓦解南宮家的勢力。”

東方瑾笑了笑，“念寒怎會這么肯定南宮羽必敗？”

冷念寒也微微一笑，“行軍作戰，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南宮羽勞師遠征，不識廖州山川形勢，此為失其地利；以莫須有的罪名攻伐一方諸侯，此為失其人和；現在又雨季將近，若是北堂依云引水助力，南宮羽的大軍必然會成水中魚蝦，此又為失其天時。”

東方瑾聽他說得句句在理，一展眉頭道：“念寒真不愧是熟讀兵法、深通用兵之道的人，如此神機妙算，讓我東方瑾佩服不已呀。”

“公主過獎，”冷念寒謙遜地一拱手，“屬下就是再懂謀劃，也只是為公主的大業盡力。”

“廖州一戰，不知南宮羽用何人為先鋒？”東方瑾道。

祁念誠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玉蘭香，略帶遲疑地開口道：“據說，是原鎮守朔州的扈柏封。”

玉蘭香心念一動，眼中閃過一絲悵惘。

“就依念寒之計，待廖州戰局變化，便讓上將韓欽率兩千人馬，前往水沿谷截殺南宮羽的敗軍。”

東方瑾話音剛落，玉蘭香就走到堂下，單膝跪地道：“公主，屬下愿為先鋒。”

“這??????”

“公主如若信不過屬下，蘭香寧愿一死以表忠心。”玉蘭香語氣堅定地說出這句話，而后向東方瑾拜了一拜。

“蘭香快快起來，”東方瑾趕忙起身走上前，將她扶了起來，“并非我信不過你，只是，讓你和扈將軍對陣，豈不是讓你為難？”

“蘭香是公主的屬下，我和扈柏封各為其主，即便相逢也是陌路，絕不因私情而壞大事。”

“既然如此，此戰就命你為先鋒，讓你立此功勞。”東方瑾點頭道。

軍帳中，南宮羽看著藤郡的地形，不由得擰起眉頭。

“丞相，”白碧瑤撩開簾子走了進來。

南宮羽看著她，隨后滿是憂心地嘆了口氣，“碧瑤來得正好，本相正在為扎營一事犯愁。”

待白碧瑤來到近前，南宮羽指劃著地形圖道：“這藤郡周圍，只有水沿谷可以駐軍。可是那里地勢低洼，若是遇上連日陰雨，藤河必然漲水。我擔心敵軍會采用水淹之策，那我軍豈不成了水中魚蝦？”

“丞相所言不錯，”白碧瑤抿唇一笑，“但據屬下觀其天相，六天之后才有雨水，因此我們要趁這幾日盡快攻下藤郡。”

南宮羽搖了搖頭，“藤郡城堅池厚，易守難攻，短短時日怎能奪得下來？”

白碧瑤看了看南宮羽，而后謹慎地開口道：“屬下聽聞，丞相和喬婉心曾經有些交情，若能加以利用，便可離間她和北堂依云。”

南宮羽靠在桌案上，想了片刻，“我是同喬婉心相識，可若是以此為計，很有可能會害了她的性命。”

“丞相乃是胸懷天下、立志高遠之人，且不可因私情而壞大業。”白碧瑤單膝跪地，“如今我大軍已到藤郡，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望丞相以大局為重。”

南宮羽起身走上前，將她扶了起來，“碧瑤你說得對，本相就依你所言。”

白碧瑤走后，南宮羽坐在桌案前，望著案上的燭火嘆氣，輕聲自語道：“婉心，世事弄人，我只能對不起你了。”

六年前

南宮羽這日獨自一人來到城外的林中狩獵，正策馬飛奔，忽然眼前出現一個不過十歲的小姑娘。只見她一身白衫，淡雅脫俗，正坐在一張竹席上撫琴。婉轉清越的琴聲讓南宮羽有些不覺自醉，他隨口贊道：“小姐的琴聲美妙入心，恰如春日甘霖，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小姑娘止住琴聲，笑得如盛開的桃花，“公子過譽了。”

南宮羽下得馬來，拱手施禮道：“在下南宮羽，冒昧請問小姐芳名。”

“在下喬婉心，”她笑著道，“公子可是靖遠侯之子？”

“正是，”南宮羽也笑了笑，“小姐若是不嫌棄，可否容我也彈奏一曲？”

喬婉心點了點頭，“想來公子也是風雅之人，隨意便好。”

那一天，二人相談甚歡，臨別之時不免都有些相見恨晚之意。

過了一個月，南宮郢手下的一員部將喬獻叛亂被zhen壓。南宮郢下令將喬家滿門抄斬，那時南宮羽還不知道，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喬婉心就是喬獻的女兒。他是在喬獻被處斬后十多日后，才得知喬獻的女兒喬婉心在抄家之時不在府內，因而躲過了這一劫。

南宮羽瞞著父親，悄悄派人四處打探喬婉心的消息，終于得知她躲在一處破舊的寺廟里。

深夜，南宮羽一個人來到那座寺廟。終于，他在佛像后面找到了正在昏睡的喬婉心。

“婉心，”南宮羽輕輕地搖了幾下她的肩膀。

喬婉心睜開眼睛，看到他立刻眼中露出一絲驚恐，“你??????”

“別怕，我爹不知道你在這里，”南宮羽從袖中拿出一個錢袋塞給她，“你留在這里終究不是辦法，這袋子里有五十兩銀子和一封書信，“我曾得一位世外高人穆陽指點過幾日兵法，他現在隆州紫蝶谷隱居，你前去投奔他。見過書信，穆老先生一定會收留你。”

“公子，你放了我，你爹不會怪罪你嗎？”喬婉心問道。

南宮羽搖頭笑道：“放心，我爹又不是神仙，這件事他不會知道的。”

喬婉心眼中含淚地望著他，“公子的大恩大德，婉心來日定當結草銜環以報。”

兩人正在說話，突然外面火光通明，原來是南宮羽派人前來抓喬婉心。

“不好，”南宮羽趕忙對喬婉心道，“你趕快從后門逃走，我爹的手下自有我應付。”

“公子??????”

“快走，要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看著喬婉心轉身離開，南宮羽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喬婉心是叛將的女兒，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下這個禍根。可心中的情感還是勝過了理智，喬婉心是第一個令他心有所動的女子，他又如何能狠下心來見死不救？

往事浮上心頭，南宮羽不免心中痛楚。想當年，南宮郢得知是他放走了喬婉心，就罰他在院中整整跪了兩日，直到精疲力竭昏了過去才作罷。可即便受了這般苦，自己也從來沒有后悔過。當初，他能為喬婉心而承受父親的苛責，可此刻，他終究還是要為了霸業而置喬婉心于死地。“婉心，我們都不能再回到從前了。為了我南宮家的江山，只能拋卻我們之間的這份情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