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兒，到哪兒了？”

聽到對面的稱呼，蘇裴酉忍耐地閉了閉眼。

“說了多少次了不要那樣叫我！還有一個小時就到了，怎么了？”蘇裴酉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我現在比較忙，脫不開身，你行李多不多？待會自己回家能行嗎？

“我要是說不能行你要怎么辦啊？”蘇裴酉撇嘴道。

“那肯定得找個人去接你啊。”

“算啦，不用接，我一個人能行，沒帶多少行李，就一個小箱子而已。”

“好，還是你之前的房間，我已經讓我朋友給你收拾好了，累的話就回去先睡一覺，晚上哥帶你去吃大餐。”對面的男聲帶著歉意和笑意。

“嗯嗯，我知道了你不用管我了，快去忙吧。”蘇裴酉并不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都來了那么多次了自己也不是不認識路，也就是她哥總拿自己當小孩兒。

“好，那就先這樣。到家給我發個微信。”對面的男聲一陣輕笑。

“知道啦，高鐵上信號不好，我掛了啊。”

蘇裴酉掛了電話，突然想到剛剛她哥在電話里說她的房間是他朋友幫忙收拾的，莫非，她哥找了女朋友？

蘇裴酉笑了笑，想著晚上見了面一定要好好問清楚，隨即晃了晃因為熬夜有些昏沉的腦袋，繼續閉上眼補眠。腦海里都是昨晚熬夜看的直播……蘇裴酉本身是個作息規律健康的人，但是沒辦法，昨晚她的本命男神難得開直播，還是露臉的那種，雖然是半張臉，但也堪稱千年難遇了。畢竟男神從三年前就不露臉了，現在直播都會戴個口罩，只露半張臉。

蘇裴酉粉上他的時候就是半臉時代了。之前的全臉時代沒趕上，網上只有極少極短的幾個零星片段，但依然不難看出男神有張盛世美顏的臉。被基友奪命連環call叫醒的時候已經是夜里十二點半，蘇裴酉還是第一時間從床上爬起來打開了電腦，登錄YY，點進去那個自己唯一關注的賬號，迫不及待地進入男神的直播間，舔屏。

因為觀看直播的人非常多，蘇裴酉剛進去直播間的時候很是卡了一頓。等畫面終于不卡了，男神的一首《念奴嬌》也只剩一個尾音。蘇裴酉頓時氣結，她最喜歡這首歌了！

直播的畫面里男人戴著最普通的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半截高挺的鼻梁，和一雙雖然是單眼皮但卻不小的眼睛，劉海有些長了，黑黑的發尖蓋住了額頭和眉毛。

蘇裴酉其實更喜歡他露出額頭的樣子，真正的劍眉星目，只是半張臉就讓人神魂顛倒。

滿屏都是迷妹們的吶喊：

【啊啊啊啊河神！啊啊啊啊！】

【樓上已瘋，鑒定完畢！不過……啊啊啊啊啊河神啊啊啊啊啊！】

【今日你我都是瘋子！啊啊啊河神啊啊啊我要嫁給你啊啊啊！】

【我已長發及腰，河神你什么時候來我家提親！】

【兒子該上幼兒園了河神你快回來給兒子辦戶口啊啊啊！】

【啊啊啊我老公河神！】

……

滿屏的“啊”，蘇裴酉感覺自己險些要不認識“啊”了。

對，蘇裴酉的男神，就是河神。當然這是藝名，真名未知。

屏幕里的男人看著眼前飛快劃過的彈幕，眼睛都不晃一下，顯然早已習以為常。

深夜，周圍一片安靜，蘇裴酉戴著耳機，可以聽到他在按鼠標的聲音，應該是在選歌。

果然，不一會兒，就聽屏幕里的男人開口：“下面唱《稻香》吧，最近比較常聽這首歌，我覺得還挺好聽的，唱給你們聽吧。”說完，就打開伴奏，清了清嗓子開始唱歌。

蘇裴酉瘦小的身體縮在寬大的椅子上，下巴擱在膝蓋，思緒隨著歌聲飄遠。

河神的直播一直到凌晨兩點，蘇裴酉知道自己是早上9點的高鐵，也還是堅持到男神直播的最后一秒。雖然今早起床的時候生不如死，但也不后悔自己昨晚的慢性自殺。

被高鐵上的廣播聲吵醒，蘇裴酉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站起來拖著行李箱跟著人群慢慢往外走。

出了站，蘇裴酉攔了輛出租車，跟司機說了地址，就想閉上眼睡覺，實在是太困了。

蘇裴酉困意上涌，但也沒有心大到在出租車上睡覺，只能強忍。一時間哈欠連天，眼淚汪汪。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結賬的時候，司機師傅一邊遞給她找零一邊打哈欠，一臉無奈地說：“姑娘你這一路都在打哈欠，我都被你傳染了，怕你以為我是疲勞駕駛，一路都在強忍，可真夠折磨人的。”說完，又打了個哈欠，淚花兒都出來了。

蘇裴酉接過零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向小區。她現在只想躺到床上睡覺。

蘇裴酉每次來B市都是住在她堂哥席靖之這里，房子夠大，干凈舒適，交通方便，配套齊全，比酒店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席靖之最開始邀請蘇裴酉來住的時候，蘇裴酉本來沒想來，后來經不住席靖之的三寸不爛之舌，就來借住了幾天。

來了之后發現席靖之這種享樂主義果然不會虧待自己，這房子無論是裝修、地段、環境還是物業安保都沒得挑。后來蘇裴酉每次來B市也就不再客氣推脫，主動來蹭住。久而久之，席靖之就把一間客房收拾出來給她留著。

雖然蘇裴酉的父母早已離婚，蘇裴酉也改了母姓，但席靖之對蘇裴酉這個堂妹是真的疼愛。

蘇裴酉之前幾次在這里住的時候跟保安已經混得很熟了，拖著行李箱跟門口的保安打過招呼，很順利的就進去了。

“丫頭要不要幫忙？”其中一個保安跟蘇裴酉說。

蘇裴酉忙說不用了，拉著行李箱加快了腳步。她現在真的一點都不想聊天，一心只想睡覺。熟門熟路地找到號碼牌，按指紋，開門，換鞋。

一進到房子里，蘇裴酉就松了一口氣，扭動了下僵硬的脖子，徑直走向自己專屬的房間。蹬掉鞋子，脫掉外套，上床，蓋被子，閉眼。

蘇裴酉把自己埋在柔軟的床鋪里，深吸了一口氣，是干凈的清香味。蘇裴酉無意識地笑了笑，心里對她哥的這個朋友有了幾分感謝和好感，隨即陷入夢鄉。

客廳。

昨晚熬夜睡到現在的紀霈站在客廳，睡眼惺忪地抓著一頭亂發。迷迷糊糊地想，剛剛好像有開門聲和腳步聲？看了下墻上的表，這個點兒席靖之不可能回來。

紀霈伸了個懶腰，環顧整個房間。

沒有人影，沒有聲音。

但，玄關處多了一個白色的行李箱，鞋架上多了一雙白色的匡威帆布鞋，小小的，女士的。

紀霈皺眉，想了想，隨即放松。

席靖之說過今天他妹妹會來，還說讓自己等他電話可能需要自己去車站接，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點，看樣子小姑娘應該是自己打了車過來的。

紀霈轉身走到那間客房，就在自己房間的對面。有心想要打個招呼，順便問一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雖然他本不是熱心腸的人，但自己現在寄人籬下……

紀霈要敲門的手頓住，想了想，把耳朵湊近門板仔細聽了聽。

沒有聲音。

紀霈想，大概是在休息。也就沒有再打擾，反正以后還有的是時間，不急于這一時。回想自己剛剛的行為，又覺得自己有點像個變態，搖了搖頭，嘖了一聲。拐到廚房接了杯水，喝完回房間繼續睡。

蘇裴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了，熬夜的疲倦感依然在，但她現在更需要填飽自己的五臟廟。

又在床上躺了一下，蘇裴酉強迫自己從床上起來覓食。

睡了一覺，身上的衣服有些緊皺，并不舒服，蘇裴酉皺眉。下床在房間里沒看到自己的行李箱，想了想開門走出去。

果然在玄關那里看到了她的行李箱。

蘇裴酉踩著拖鞋蹭過去，把行李箱拖到自己的房間，稍微整理了一下，又換了件舒適的衣服。看了看時間，六點半。

蘇裴酉掏出手機給她哥打電話。聽筒那邊很久都沒人接，蘇裴酉想應該是在忙，便給他發了微信，告訴他自己早就到家了剛睡醒，今天不去外面吃了，她來做晚飯。

蘇裴酉發完微信，起身去廚房。打開冰箱一看，除了泡面和速凍水餃就是啤酒。

蘇裴酉撇嘴，拿起一罐蘇打水，享樂主義的有錢人懶起來也跟窮學生沒什么差別。

紀霈是被拖行李箱的“咕嚕咕嚕”聲吵醒的，想了想大概是新來的那個妹妹。用手梳理了一下亂發，起身走出房間。

對面的房門大開，里面沒有人。

紀霈抓了抓頭發，走到客廳。眼角的余光瞥見一個粉色的身影。

紀霈踩著綿軟的拖鞋走到廚房，看見一個背對著自己的小小身影，長發在身后披散著，隨著主人的動作輕輕搖晃。

“你好，有什么需要幫忙嗎？”紀霈問道。

背后傳來的問候聲把蘇裴酉嚇了一跳，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手里的蘇打水也掉了下去。

蘇裴酉猛地扭頭，呆住。向來家教良好，冷靜自持的她此時也控制不住地伸手指著面前突然出現的男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這個男人，何其眼熟！

身材挺拔瘦削的男人身上套著寬松的淺灰色家居服，并不顯得拖沓，反而有一種慵懶感。黑色的頭發有些亂，但看起來發質很好。

而那張臉，那張臉……與早年網上流傳的視頻和照片不同，現在這張臉更成熟更有棱角了點，也更迷惑人心了點。

男人挑了挑眉，踩著綿軟的拖鞋走上前幾步，彎腰撿起那瓶蘇打水，遞給蘇裴酉。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我是紀霈，暫時住在你哥哥，就是席靖之這里。靖之……沒有告訴你嗎？”紀霈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有些遲疑地開口。

蘇裴酉愣愣地接過那瓶蘇打水，腦子里是男人剛剛彎腰時，衣服上滑露出的一片腰間的肌膚和一截一截的脊椎骨。莫名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紀霈眉頭微皺，怎么說呢，眼前的小姑娘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似乎并不完全是害怕驚訝，好像還有幾分驚喜？想了想又補充：“你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打個電話給靖之。或者我來打也可以。”

而蘇裴酉的大腦此時仍是一片空白。面前的男人她當然知道不是壞人，她甚至背得出來他的身高屬相出生年月日，知道他愛吃番茄燉牛腩，不愛吃姜不吃甜食。

這個男人，昨天才在直播里見過，今天就這么突然地，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這種感覺簡直比做夢還做夢。如果不是手里拿著的蘇打水是冰涼的，蘇裴酉真的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紀霈見面前的女孩兒還是用那種難以言說的表情看著自己不說話，心下有些沒底，該不會被自己嚇傻了吧？。

紀霈想了想，拿出手機，后退了三步，跟面前的女孩兒保持一個自認為會讓對方感受不到威脅的距離，說：“我來給你哥打電話吧。”

蘇裴酉定了定神，張口想要說話，卻發現嗓子干得一時有點說不出話來。于是用力咽了咽口水，潤了一下嗓子。

蘇裴酉聽到自己有些發緊的聲音說：“啊，那個，我哥哥沒有跟我說過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壞人。”又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那個，你是……河神大大嗎？”

對面的男人聞言，按手機的動作一頓。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蘇裴酉。

蘇裴酉抬手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耳垂，揉了揉，有些羞澀，小聲地說：“我是你的……粉絲。”

紀霈聞言收了手機，眼前的狀況也讓他覺得有些意外和無措，也明白了她那一臉難以言說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但這種狀況對于自己來說就比較尷尬了。

沒有人說話，廚房里陷入一陣安靜。

蘇裴酉用力捏了捏手里的蘇打水，剛要開口說話，客廳里卻突然有音樂聲傳來。

是蘇裴酉的手機鈴聲，打破了一室安靜。

蘇裴酉本來就有些緊繃，猛然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身體不受控制地一抖，隨即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地指了指客廳的方向：“我的手機，可能是我哥哥。”說完，抬腳往客廳走去。

大概是真的太緊張，蘇裴酉往客廳走的時候，有點同手同腳。當然，她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

廚房的空間本就不大，擦肩而過的時候，蘇裴酉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跟自己床上的味道，很像。

一陣心悸。

蘇裴酉有些心慌意亂，快步走到客廳，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是她哥。

“喂，哥哥。”蘇裴酉的聲音還有些虛。

“唧唧兒，我剛剛在開會，看到你給我發的微信了，你今晚做什么飯？”席靖之的聲音里透著些許放松，還能聽到他伸懶腰的聲音。

“你想吃什么？”蘇裴酉破天荒沒有糾正席靖之對自己的稱呼。

“呦，這是讓哥點菜的節奏啊，今天這么好？”對面的男聲笑著說。

蘇裴酉偷偷瞄了眼一旁的男人，悶悶地“嗯”了聲。

席靖之有些奇怪，疑惑地問道：“唧唧兒，你這不太對勁兒啊，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么？”

蘇裴酉忍了忍，沒忍住：“哥，你沒告訴我你朋友也在你家……”

席靖之聞言有些卡殼：“額，我沒跟你說嗎？”

蘇裴酉咬牙，一字一頓道：“沒！有！”

席靖之聞言靜了三秒鐘：“那……可能是我太忙，忘了，你們見過面了？”

蘇裴酉有些無力，“嗯”了聲。

席靖之說：“你倆現在在一塊兒嗎？你把電話給他。”

蘇裴酉聞言，拿手機的手緊了緊：“哦。”隨即轉身，把手機遞給一旁跟過來的男人，并不敢直視，只低垂著眼睛道，“我哥要跟你講話。”

紀霈挑眉，接過手機：“靖之，是我。”

蘇裴酉縮回手，緊緊攥住，內心在咆哮：啊啊啊啊碰，碰到手了！

“紀霈，你跟我妹妹怎么樣了？”席靖之快速問道。

紀霈聞言皺眉：“什么我跟你妹妹怎么樣了？你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會不會說話？”

“我語文是誰教的你不知道？我是說你沒嚇到我妹妹吧？”席靖之哼哼。

紀霈頓了頓：“嗯……還好。”

“那就好，我忙暈了，沒跟她說你在。”席靖之頓了頓，“我妹妹說今晚她做飯，家里沒菜，你待會兒帶她去附近的超市買點兒菜。”

“這樣好嗎？小姑娘剛來就讓人家做飯？”席靖之看了看一旁低著頭的小姑娘。

一旁的蘇裴酉覺得自己簡直要爆炸了。小，小姑娘？男神叫她小姑娘哦……

“沒事兒沒事兒，我妹妹又不是外人。行了，就這樣吧。我這邊兒還有事兒，不跟你說了。”

紀霈剛要掛電話，又聽席靖之說：“告訴我妹妹我要吃排骨，今天大概8點到家。行了，就這樣掛了吧。”

說完，不等紀霈說話，就直接收了線。

紀霈把手機還給蘇裴酉：“你哥說你要做飯？嗯？臉怎么這么紅？不舒服？”

“啊，沒有。”蘇裴酉忙說，“我是說我沒有不舒服，對，我要做飯。”

紀霈點頭：“那走吧，我帶你去超市買菜。”

蘇裴酉有些呆：“你，你陪我去超市，買菜？”男神要跟她一起去超市買菜？！

“不用了不用了，這附近我也比較熟，我自己去就行了。”蘇裴酉擺手。

“我陪你去吧，你稍等我一下，我回房間換個衣服，很快就出來。”紀霈說完，轉身回房。

蘇裴酉留在原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在原地跺腳，無聲地大喊。

天啊地啊，有沒有人可以告訴她發生了什么？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干什么？

……

紀霈很快就換了衣服出來，黑衣黑褲黑帽子，頭發撩了上去，露出額頭和眉毛。

蘇裴酉晃了晃神，想著，果然這樣更好看啊啊啊啊。

“超市就在隔壁街，不遠。走著去可以嗎？”紀霈問。

“可以，我沒問題。”蘇裴酉道。

“那我們走吧，你哥說他今晚八點左右回來。”紀霈邊換鞋邊說。

“八點嗎？”蘇裴酉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已經快七點了，加緊換鞋的動作，“那我們快點吧，現在都快七點了。”

出了小區大門，蘇裴酉跟在紀霈后面。看著眼前高挺的背影，努力穩住心神。又掐了自己一把，真疼啊……所以真的不是做夢？

男神剛剛說他叫什么？jipei？是哪個ji又哪個pei？